时迁走了四十里,到一个饭店吃饭,戴宗走进来,见时迁已得手,就把甲取出来,先送回山寨。时迁吃了饭,把空皮匣子拴在担子上,挑着往东走。走了二十里,碰到汤隆。二人进了酒店,汤隆说:“你顺此路往东行,见饭店、酒店、客店墙上画了白粉圈儿的,就进去吃饭、歇息。”
天亮后,徐宁家丫鬟起来,见楼门、院门大开,慌忙告知娘子。三人查看一遍也没见少什么,再看梁上,皮匣子不见了。娘子慌了,命丫鬟赶快请邻居告诉徐宁,让徐宁快回来。连请三四起人,回来都说徐宁进大内了,外面把守的御林军不准传话,娘子与丫鬟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慌做一团,一天汤水未进。直到天黑,徐宁才回来。一进门,丫鬟就说:“官人五更出去,被贼溜了进来,什么也没偷,单单把梁上的皮匣子盗走了。”徐宁急得直跺脚,说:“这副宝甲,花儿王太尉出三万贯钱我都没卖,为的是怕日后上阵,好自己护身。外人要看都不让看,才拴到卧房梁上。这事要是传出去,枉惹人耻笑。”徐宁一夜没睡,心疼得直嘟囔。娘子说:“想来是有人想买你不卖,就请个高手贼人来偷。你可请人慢慢查访,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天明起来,徐宁越想越烦,不知怎么办才好。早饭时分,听得有人叩门,却是汤隆来了。汤隆拜见了徐宁,二人坐下,说了些久别思念的话,徐宁就安排酒饭款待汤隆。饮酒间,汤隆说:“哥哥为什么愁眉不展?”徐宁说出昨夜宝甲被盗之事。汤隆问:“我也见过那甲,先父称赞说天下无双。放在哪儿被盗的?”徐宁说:“放在一个红羊皮匣子里,拴在梁上。”汤隆故作吃惊说:“是不是用白线绣着绿云头如意、中间有狮子滚绣球的?”徐宁忙说:“你在哪里见到?”汤隆说:“昨天在离城四十里的一个酒店里,我正吃酒,见个亮眼睛黑瘦汉子,担着那羊皮匣子。我问:‘你这皮匣子装什么的?’他说:‘原是盛甲的,现在放衣裳。’定是他了。我看他像闪了腿,走路一拐一拐的,我们追赶他去。”徐宁说:“要能赶上,那真是老天专让你见到他。”
徐宁急忙换上麻鞋,挎了腰刀,提了朴刀,跟汤隆出了东门,望东追去。走了数十里,前面酒店墙上有个白圈儿,汤隆就拉徐宁进去买酒吃,问店主:“请问,你见过一个亮眼睛黑瘦汉子,挑个红羊皮匣子吗?”店主说:“昨晚来过这么一个人,一拐一拐地望东走了。”二人出了店,又往东赶。前面客店墙上有个白圈儿,汤隆说:“哥哥,我走不动了,歇下吧。”徐宁有些担心,说:“我要是点名不到,上司要责罚。”
汤隆说:“嫂子自会想办法找个借口。”二人进了店,问小二,小二也说昨夜住过这么个人,直睡到小晌午,打听了山东的路程才走。次日二人四更就起来,离了客店就赶。只要见到墙上有白粉圈儿的,二人就去吃酒饭,各处都说见过那人。一直赶到黄昏,二人赶到一座古庙前,见时迁坐在庙前树下,担儿就放在旁边。徐宁一步抢上去,揪起时迁,喝道:“你小子好大胆,为什么盗我的甲?”
时迁说:“你叫个什么?是我盗了你的甲,你能怎么着?”徐宁喝骂:“畜生好无礼,反问我怎么着!”时迁说:“你看看里面有甲没有?”汤隆打开匣子,却是空的。徐宁问:“你把甲放哪儿了?”时迁说:“我叫张一,泰安人氏。本州有个财主,要结识老种经略相公,知道你有副宝甲,又不肯卖,就让我和李三来盗,许俺一万贯钱。我从你家的柱子上跌下来,扭了脚筋,就让李三拿了甲先走了。你要想收拾我,到官府我认死不会招一个字。要不经官府,我倒愿陪你去找。”徐宁犹豫不决,汤隆说:“不怕他飞了,跟他去要甲,要不到再把他送官治罪。”徐宁拿定主意,上山东要回甲。三人走了几里,找个客店歇下。
次日,三人继续赶路。时迁一拐一拐走不快,徐宁心中越来越急。这时,一辆马车赶上来,车上的客人见了汤隆,忙下车打招呼。汤隆问:“你从哪里来?”那人说:“到郑州做了买卖,回泰安。”汤隆说:“正好,我们三人搭个便车。”那人说:“别说三人,有几个上几个。”汤隆就让他和徐宁相见了,说:“这是我在泰山烧香时结识的兄弟,姓李名荣,最讲义气。”四人上了车,徐宁逼问时迁:“那财主叫什么?”时迁说:“他是泰安有名的郭大官人。”徐宁问李荣:“泰安有个郭大官人吗?”李荣说:“郭大官人是上户财主,专好和官府来往,养了不少闲汉。”徐宁的疑心才彻底打消。
又走了几天,李荣让车把式拿葫芦去打酒,再买些肉来,就在车上吃。不一会儿,车把式打来酒,李荣先倒一瓢,敬给徐宁。徐宁吃下,片刻间口角流涎,栽倒在车上。那李荣正是铁叫子乐和。车把式把车赶得飞快,直来到朱贵酒店里。众人把徐宁抬上船,渡到金沙滩,徐宁的麻药也醒了。徐宁睁眼一看,骇然大惊,问:“兄弟,你怎么把我骗到这里?”汤隆说出事情经过。宋江、林冲等已迎下山,连赔不是。徐宁说:“我来这里,必然要连累妻小吃官司。”宋江说:“请放心,不出几天就把宝眷接来。”
晁盖等头领安排筵席,为徐宁接风。徐宁让挑选身材高大的喽啰,学使钩镰枪。戴宗和汤隆再次下山,搬取徐宁的家眷。不出半月,彭、凌振的家眷已接上山,李云也买来五车火药。又过几天,徐宁的妻儿也接来了。汤隆说:“我再给哥哥说件事,接出嫂嫂后,出了东京不远,我穿了哥哥的甲,搽黑了脸,报出哥哥的姓名,劫了一伙客人。这时开封府的文书已下来,四处捉拿哥哥了。”徐宁见退路彻底断了,只好安心入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