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身后突然传来清清冷冷的一声。
众人全部回头看去。
只见薛延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听了多久了。
周子琳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想的是这个女人一出现,很可能这几天晚上她做的努力都要消失殆尽。
这几天,她可是一直为了薛延那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母爱在尽力。
结果本尊出现后,她有种“一朝回到解放前”的无力感。
而薛延看着尽在咫尺的母亲,表面平静,心里面也是不由自主的升起一股异样感。
这么多年了,他早已从当时那个期待着母亲回来的小豆丁,长成了再也不会将希望寄托在无关人身上的“社会人”。
他褪去了天真,也失去了关于眼前这个女人的记忆。
如今,视线里锁定这个人,在脑海里搜寻关于她的记忆成了十分艰难的一件事。
因为他根本记不起来她曾经为她做过什么。
“阿延!”那女人难掩惊喜的叫了一声,然后朝他跑过去。
薛延站在原地,动也没动,眼里没有起任何波澜。
“阿延!”
又被叫了一声,说实话薛延从没听过有人这样叫过自己。他记忆里,小时候也不太记得有谁这么喊过他。
“天哪,我真的不太能记起来你了,”说这话时,他的脸被对方捧了起来,“我是妈妈,阿延,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是你妈妈。”
哦。
薛延平静的看着她,像是瞧着个陌生人。
“我是妈妈!”
“还请您离开。”看不下去这人对自家少爷动手动脚,徐管准备上前阻止。
“不行!你绝对不能赶我走!我是来看我儿子的!无论从法律意义上,还是社会舆论上,我都是他的亲生母亲,这是无争的事实!”
“但是你什么对他尽过责任?”周子琳听着,在后面凉凉地问,“你也不仔细看看,你说你是妈妈,他看着像是记得你的样子吗?”
“是,我知道!”
那女人声情并茂道:“我知道!我是个不称职的母亲!我真的是没脸回来这里!我真的,也是厚着脸皮才来这儿的!”
原来还知道自己厚脸皮。
周子琳嘲讽的看她一眼,看看脚下,真想啐一口。
为了薛延,也为了薛叔叔。
但是从立场上说,她确实没有开口的资格。遗憾的摇摇头,她准备走开,已经不想看这场闹剧了。
就在这时,薛延他妈像是脑门后面长了一只眼睛似的,猛地转过身锁定她吼道:
“你别走!你凭什么住在那个家里!这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她像是选择性能听到一些话一样,直接把不利于自己的、不中听的话全部删除,只听到那些好话。
她才不管周子琳到底是不是女主人,反正在她这里,她不是!
“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
薛延比她个头高了一点,所以开口时,声音像是从她头顶上传来的。
她扭过头,表情立刻变得柔和,十分温柔的看着薛延问:“阿延,你说什么?”
“是我让她住在这里的,因为想要保护她。”
“保护?”
“对,看过新闻都知道她有一对“吸血鬼”父母,把她当成一棵摇钱树,除了从她身上获利之外,她得不到任何东西。“
“哦,哦。”
薛延母亲怎么也没想到这点竟然会被直接说出来,她愣住了。
“所以她现在离开了父母之后无处可去,我就让她暂时住在我这里了,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啊?”
“这世界上,奇葩的父母还真的是挺多的,是不是?”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这样讲道。
“都说连动物都很爱自己的孩子,可是我们人类身为高等动物,却总是时不时的犯一些连动物都不会犯的低等错误一样呢。”
扫了一眼对面女人呆呆的样子。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孩子到底有什么错呢,要承受来自父母的伤痛。说真的,父母不说一声就把我们生下来,我们其实有的时候也不太情愿,可惜,被生下来也没有拒绝的权力。”
“所以可能被利用,可能被榨干,有的运气好可能会长高,有的运气不好可能年纪小小的就长歪了。”
“阿姨,你说,要是长得不好,会是小孩子的错吗?”
从头到尾,那女人都呆若木鸡的样子。
尤其在听到那一声“阿姨”,眼睛里流露出不可置信。
“我,我不是阿姨啊,阿延,我是妈妈。”她声音有些恍惚的说道。
“可是我不认识你啊。”薛延非常残忍的将她的手从自己身上拿开,“请问您叫什么?”
回答他的是对方快要流泪的表情。
大概真的是母子连心,看她这样,薛延竟然觉得自己心里面也酸酸的,有种想要哽咽的冲动。
说起来真的有些矫情。
“有亲人的话,打个电话请他们来接你吧,不然在其他人家门口傻站着,会被误认为精神病。”
他说着,抽身离开。
那女人伸了下手,她低着头,似乎是很想要抓住薛延衣角的那一点布料。
可对方像是连那一点布料都不想给她一般,十分果断的走开,那样子,真的是连一丁点的念想都没有给她留下。
“阿,阿延。”
她轻轻的叫了一声。
可惜没人听见。
刚刚还在等着她开口的人,现在早就把门关上了。
只剩下她,回想着刚刚他说的话。
完全认识的,她知道。不然不会故意说什么小孩子,说什么被抛弃,所以看来,是不是因为还在生气所以才不愿意理她?
还,特意的叫了阿姨?
“没事吧?”薛延进屋后,周子琳担心的紧跟着他,刚刚榨的果汁也顾不上自己喝了,一股脑的塞到他手里。
“要是心里面难受,你大可以说出来,我会听你讲的!”
“没事。”
薛延看她那担惊受怕的样子,故作惬意的笑了下。
他说,“你真应该照一下镜子,看看你那双瞪得圆圆的眼睛。”
“我这不是关心你!”
周子琳嘟起嘴巴,她是过来人,可是明白嘴硬但是心里滴血的痛苦的。听薛延刚刚说的,确实扎心。
可,做父母的不明白,孩子在愤怒的发泄自己的不满时,其实小小的心灵早就被伤透了。
他会最大限度的积压自己的难过,拼命的将痛苦隐藏。在家长看不见的角落里,独自舔舐伤口。
而爆发时,他其实,早就疼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