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托助理去楼下传话了,薛延则代替她,拿着老头要的资料走进了办公室。
这个时候正是统一的文件过目以及签字时间,因此薛总很忙,听见脚步声连头也没抬就是一句斥责:“效率需要提高!只不过去拿材料,用得着这么久吗!”
薛延没说话。
他不慌不忙地,用十分有节奏的频率迈出脚步,慢慢的薛总自己觉得不对了。
抬头,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等他发现是薛延,顿时停下手里的笔,往后一靠,冷冷道:“简直胡闹!”
薛延把文件一样一样放在他手边,语气平淡的问:“怎么个胡闹法?”
“你好像经常忘记自己还是个病人的事实,需要静养!不然我让你住病房做什么?但是你看看你自己,有几天是在那里老老实实待着的?”薛总冷着脸教训道。
而且,他看见薛延就只觉得一切都联系起来了,“不用说,楼底下那保安一定也是你的杰作。除了你没别人!我也正在纳闷,这小偷进来就进来,还偏偏在脸上画了那么个玩意儿,这么新意么?”
“对,你可以保持你的想法,毕竟,全公司上下都是不知道看监控的神人。”
听他提到监控,薛总的神色难以察觉的一滞。
只不过半秒钟的时间,却让薛延敏捷的捕捉到了。
“监控?”薛总在掩饰,他反问,“我不知道看那东西有什么用,区区一个贼,还轮不到为了他大费周章的……”
“我看你是压根不敢吧!”
薛延突然声音很大的压过父亲的声音,气势十足。
薛总这才感觉到薛延这次来恐怕没那么简单,他难道是?他试探着问:“监控?”
“我想问你,为什么监控室我进不去?”薛延压着火气问,“其他地方我全部都能进,偏偏那里!无论我怎么试,它都像是一片秘密一样,守卫着自己,啊不!应该是守卫着你,对不对?”
“薛延!”
薛总突然沉声道,“你若是再这样咄咄逼人的讲话,我就要请你出去了。”
“怎么,被说中了心事就不愿意再面对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可能误会了,监控室不让进是有原因的,它不仅不对你开放,全公司上下,现在能进的人只有我!”
“为什么?”薛延后退一步,斜靠在桌子上,又重复了一遍问题,“告诉我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只是觉得监控这种东西,有观看权限的人太多了反而不好!”
撒谎,撒谎!
薛延手里面还有最后几份文件,他狠狠将它们丢在薛总面前,自上而下所带来的风声,甚至让薛总的发丝动了几下。可他的视线却纹丝不动。
“行,既然你说监控不能随便看,那我再问你,我被解救出来的那个晚上,公司里面,除了你,还有谁在?”
薛总仿佛能听见自己脑中的那根弦,一直绷得紧紧的,他知道早晚有一天这根弦会断,但他没料到这天来的如此的猝不及防。
薛延的质问让他一时想不到怎么回答。
“我一直在纳闷!为什么公司里那帮技术宅都能定位到的地方,邢队他们找不到?我一直在想方设法说服自己!但越来越不对劲,分明有哪里不对!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我最信任的人一直在骗我。”
“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你看看,你根本连否认都懒得做。”薛延见父亲这样,心里更是接受不了。
他喃喃道:“总是教育我要诚实,做生意最不能沾染的就是撒谎成性,可是您呢,说谎话把自己都快说的相信了。监控也藏起来,不能跟外人分享,为什么,是不是怕暴露?”
“我从没这样想过。”薛总仿佛不愿意多说。
薛延也说的累了,其实在昨晚,进不去监控室时,他就已经全明白了。现在过来问他,也不过是从他的神色中,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现在他已经得到了,那老头的承认便不再重要。
只不过,他意难平。
“你听胡院说她那时候出去,遇上了混混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做什么问这个?薛总皱眉看他,这不是明摆着回答吗,他自然是担心自责的!也在埋怨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让人用辆车送她回家!
“我当时,太着急了。”薛总无奈的承认,“我的确,很后悔,不应该在那个时间段让她一人在外面,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你现在过来质问我,有意思吗?”
“我没有只问你,我是在说服自己。”薛延定定地看着他,道,“因为当我知道她的出事地点离你公司不远时,我甚至萌生了那些人是你派过去的,可怕想法。”
“薛延!”薛总忍不住重重拍了下桌子,怒火已经一点一点往上涌,“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为什么那么做?那是犯法的!你怎么能有那种想法来揣摩我!”
“从这一点你就应该知道,我当时有多难过多绝望了吧?”
这是薛延那天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这句话让薛父愣了很久,总觉得是双关。周子琳那天晚上是绝望,当她义无反顾的拦向汽车时;而薛延在知道这一切的导火索其实是自己父亲时,有多难过?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时,他才敢从电脑里调出来那一截录像,是他知道出事后亲自去监控室里截取的。
现在不让其他人进监控室,其实也是为了掩盖他这一行为。
那截监控,刚好拍到的是周子琳从公司出去,在正门口以及侧门发生的事。他亲眼看着,那些混混像是影子一样跟在周子琳身后,怎么甩也甩不掉,就这么一直跟着。
他是从胡院口中知道周子琳为了自救做了什么,也明白假如她不那么做,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这件事,他深切的觉得对不起周子琳。
但,还是那句话,他并不觉得只因为这个,他就应该允许周子琳跟他儿子恋爱。
现在薛延大概还不知道他威胁周子琳不准说出去的事,薛父想,他真希望薛延能永远都不知道,这样对所有人都有好处。
薛延坐在车里,在公司门外,透过这里能看见公司的大门口,从那里进进出出的很多人,他却头一次不为父亲感到欣慰。
这么炎热的天气,他却遍体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