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大风大浪,只不过是死人而已。但是活人可比死人厉害多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薛延不甘示弱的反击。
他要没记错的话,胡院早年时还出过一本书。整本书的宗旨就是阐述有关人性的,在医院的大量经验给了他丰富的案例,让他可以充分证明人在濒临死亡时所迸发出来的善意。
可那点善意跟人这一生做的恶相比,实在不算什么。
他说完,一马当先的走进了人群自发为他们让出来的那条过道里。所有的护士都睁大了眼睛盯着他,以及身后的薛父。
他们真的很少见到薛家父子同时出现,二人果然跟传说中一样,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优秀的眉眼,雕刻般的脸庞,教科书般的下颌线。
胡院是最后一个过去的,还对着下属们微笑致意,但是鲜少有人将目光放在他身上。很显然,他们对时刻能见到的胡院并不感冒。
但是,在这群人中,他赫然发现了整形科的主任!
这位主任正以十分学术性的目光打量着薛延,胡院瞪着他,在心里思考怎么这么多人喜欢凑热闹。
他路过整形科主任时,就听见他在跟旁边的小护士交流:“要是薛少肯让我用他的鼻梁做模子,或者他脸部的线条做整形的参照物,那么咱们医院的收入肯定又能翻一番。”
“说不定还能提高国民的平均颜值水平!”
看他说的眉飞色舞的,胡院都不忍心戳破他的美梦,只是在心里默默记了一笔,准备开每月例会的时候好好敲打敲打他。
薛延走的很快,但不出意料的,在进入病房前被门口的值班警卫给拦下了,对方看他气度不凡,知道是个厉害人物,不自觉态度就软化了不少:
“每个人都要出示证件才能入内,这是规定。”
“我认识你们邢队,”薛延拿着手机让他看邢队的手机号码,“不行的话,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给你说明下情况?”
“不用了。”
警卫就算不认识薛延,也认识他身后急匆匆赶上来的胡院。他退到了一边。
薛延立刻推开门,进入病房,却见床上躺了一人,双目紧闭,身上穿着病号服,正安详的睡着。
“怎么回事?”他头也不回的问道。
“跟我说的一样,送来的时候受伤了,需要做手术。外面这么多人就是过来看热闹的,当时警车护送着进来,十分拉风!”
“伤的哪儿?”
胡院闻言,过去把这人的病号服稍微往上撩了一点,果然露出来的那片皮肤上,中间带着一片血红的纱布格外显眼。
薛延觉得心脏稍微往下沉了沉。
“我能跟送他过来的警员聊聊吗?”薛延看着胡院。
“还不如在这儿等着他醒,送他来的几个,早又开车呼啸着回去了,说是还有事等着他们处理。”
也是他们运气好,胡院这话刚说完,病床上的人就轻哼了一声。薛延猛地看向他。
“奇怪,这麻药的效用这么快就没了?”胡院自言自语。
“平时需要多久?”薛延一边朝床上的人走过去,一边问道。
“最少也得几个小时吧,现在才从手术室出来不满一小时……”
“那就是还没醒,只是睡梦中的呓语。”薛延简单粗暴的下了结论。胡院惊奇的看他一眼,心说连他这个正牌医生还没发话,他倒好,轻轻松松就给人家下了判决。
然后还瞎猫碰上个死耗子——
蒙对了。
那人还真是就哼了一声,接着就没再动过。
薛延已经走到床边,现在细细打量此人的长相。胡院说他腹部有伤,但是在他脸上,左侧脸颊的位置,仔细看也有轻微擦伤。还有脖子那儿接近锁骨处,他身手扒拉了下对方的衣服。
于是大片锁骨暴露在空气里,真的不是他看花了眼,那里还真是有伤。
“这是跟人推搡的时候留下的?”
胡院看他专心致志的样子,很想说这是法医的活计,但薛延一双眼睛淡淡地盯着他,一副不给答案就不善罢甘休的模样,逼得他只能也过去看了看,然后摇摇头。
“推搡的时候一般会伤到关节,或者是四肢,锁骨这个地方,必须对方将他按在一处硬物上,坚硬的物体顶着他,因而留下的。”
薛延在脑海中模拟了一下胡院说的,立刻联想到自己被绑架时,双手被捆着,脸朝下贴着冷冰冰的水泥地板的情形。当时他愤怒,他觉得屈辱,便用胸部贴着地面,头使劲儿往上抬。
受力点,就是胸口这个位置。
“锁骨是略微高于皮肤表面的,他伤到这里,也说明那个施暴者在他用力抬头时,使劲儿将他的脑袋按下去。因此他整个上半身都贴着坚硬物,还在不断挣扎,这伤就会以受力点为中心,慢慢扩大。”
最后变成跟这个年轻人一样的形状。
胡院描述的跟他被绑架时,孟尧对他做的手段竟然不谋而合!
薛延忽然激动起来,低头去看那人放在身体两侧的手,还有手腕。但是手腕上没有淤青之类的被捆绑过的痕迹。
这让他有点失望又有点松口气,没有绑住,按孟尧的身高体型,应该是打不过躺在病床上这位的。
所以施暴者也就不应该是孟尧。
他慢慢把对方的手放下来,定定的看了这人脸上的伤口片刻,转身朝门外走去。
真是奇怪,他想,这人脸上有擦伤,那就应该是被按在地上,他又在挣扎导致的;锁骨的周围有伤,也是他在表达自己的愤怒时被虐待出的痕迹。除去手腕上没有的痕迹,其他两点都跟孟尧的手段如此相像。
难道这人真的只是被别人欺负了,而不是孟尧在向他挑衅的工具?
薛父就站在门口,薛延经过他时,他突然身手拉住自己的儿子。瞥了眼床上的人,他的眸中满是痛色,问道:“那个变态,当时也是这么对你的?”
“他给我发过来的那些照片,那送上往下照的照片……”
他问不下去了。
被老头一问,薛延这才想起他觉得丢脸,所以还没告诉老头孟尧对他干的事。那张照片,孟尧踩在他的脸上,老头也并不知情,他只收到了照片,却不知道怎么拍的。
“对。他很擅长玩弄别人的自尊心。”薛延眯起了眼,不快的承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