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我第一次和陆澄君争执,却是我第一次逃回母亲的旅舍。
我先是看望了苏百合,见她像是个婴儿一样蜷缩在床上。
她梦中带泪,使得我颇为心疼。
但是母亲说得没错,我们这种人,一日为娼终生为娼,就连我们的子孙后代也很难翻身。
母亲瞧见我回来后,本来没说什么,可一听说我不肯再被陆澄君包养,母亲简直是气急败坏。
她将我拉进客房,攥着拳头,焦躁地捶打大腿。
母亲勒令道:“明月,你都二十三岁了,不是小孩子,怎么也胡来,你给我回去!”
我坚定地反驳:“我可以找到另一个金主,除了陆澄君谁都可以!”
母亲面色煞白,随时一副会晕倒的样子,“陆澄君每个月给我四百万,给你一百万,不算你的吃穿住行,另外还保证过分手后给你一千万的补偿金!这样的金主,你去哪里找!”
我早就知道母亲的反应,但还是为她的势力而伤心。
我恼怒地拨倒了花瓶,花瓶中每日新插的艳红玫瑰随着清水散了一地。
我怒喊道:”你可真是个不顾女儿死活的好母亲!“
我眼眶一酸,嗓音也破了,像是断了弦的小提琴,难听又尖锐。
窗外树梢停歇的鸟儿展翅惊飞,兴许是被我吓到了。
“你怎么能像个泼妇一样大呼小叫!”母亲软了下来,“你是个淑女。”
我嗤笑不已,“我不是淑女,我只是个j女。”
我走了过去,凑近母亲的面孔低哑地说道:“是个被亲生母亲卖掉的。”
母亲闭上眼睛,痛苦地道:“但是你喜欢这样的生活……”
“不,我不是喜欢。”我摇头,“我仅仅是习惯。”
语毕,我艰难地踩着高跟鞋走出了房间。
关上房门的那一刻,我高傲如孔雀的气势骤减。
我靠着门板,像是被严寒冻坏了的寒号鸟,瑟瑟发抖。
高跟鞋磨得脚踝生疼,我狠狠抬脚,任由鞋子乒乒乓乓地滚出老远。
就在这时,斜对面的房间开了门,从中现显的人影正是密医。
我面无表情地斜睨着他,突然察觉,我就是想和他打招呼也不知晓他的名姓。
密医在用手绢拭手,“所有人都以为你是个温软的女人,实际上,你是一匹野生的豹子。”
他笑得很刺眼,我局促地别开头。
“你来这里做什么?”我请冷冷地问道。
“复诊,他休养到明天就能够离开……你们的病人幸亏有我,否则就真的丢掉性福了……”
密医脚步轻悄地接近我,旋即举起手绢。
“你在哭?”他说。
我笑了,“我没有哭,…你擦过手的手绢借给我?”
我推开他的手,疾步走向暂住的房间。
我很讨厌和密医对视,仿佛所有心事都被他看穿。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立时离去,只是听得见,我自己一轻一重的古怪脚步声在走廊绵延。
整个旅舍都没有几个窗户,我小时候就在想,如果发生火宅,就连跳楼的机会可能都没有。
我迟早会被活活烧死,尸体黢黑,面目全非。
我不喜欢旅舍所谓的意大利壁纸,不喜欢瑞典风格的装修,不喜欢高昂的饰品,我,只不过想要扇窗口……
我推开房门,身形寂寥地走了进去,隔绝所有的探究的眼光。
然而,我还未关上房门,就被床上狼藉的景象唬住了。
红色的液体在雪白的床单上铺展成多瓣的花朵,那插在尸体心窝的匕首正是这死亡之花的芯蕊。
它是一朵食人花,将我的灵魂也能吞噬,我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