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棋只觉得自己是浑浑噩噩地,陆湘后面说了什么,他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他现在脑袋里只有一句话,在不停地转着。
“一百多条人命啊。”
“全都上吊了。”
“尸体现在都还在屋子里吊着呢。”
“……”
这一字一句,句句字字如刀似箭,将他的心刺得鲜血淋漓。
也不管陆湘还在他身后说什么,一闷头直往白家跑。
陆湘在后面看着,急在心里。
“白棋,你等等,等等啊!”陆湘心里慌。
可是他自小虽然见惯了生离死别,可是那都是别人的,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现在经历生离死别的人可是他的好友,他有心想安慰几句,却不知应该从何处下手。看着白棋往家里跑,只能跟着,看着点,免得人出了什么事。
白棋心里憋着一口气,跑进来那也是两腿生风。
等他来到白家时,心里瞬间发沉。
门口没有白家的人一个都没有看到,反而是看到不少城主府的侍卫。
那些人将整个白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懒得跟他们废话,直接往里冲,刚冲两步就被人拦了下来。
白棋瞬间红了眼,怒吼一声,道:“滚!”
那些人道:“你是何人,这里不可随意进入。”
“我是谁?我是这白家的人,还不赶紧滚开!”白棋赤红着双目,将拦住他那两人震得愣了片刻。
他们对视一眼,片刻就将人认了出来。
白棋在岳阳城里可是大名鼎鼎,他们只是初时一时没有想起来,眼下认了出来,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里面带着显而易见的同情与怜悯。
那种眼神看得白棋心里极为不爽,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那两人对视一眼,让开了。
“白公子,您……节哀。”
看着白棋要进去,两人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这一句气得白棋额头青筋直爆。
“你他妈的说什么!老子家里好好的,节什么哀!不会说话就给我滚开!”白棋忍不住转过身,狠狠地揪着两人的领子,张口就骂了起来。
两人被骂了个兜头。
转眼就怒了,一把将白棋的手拍开,没好气地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另外一个将这个生气的拉住了,有些同情地帮着白棋说了两句。
那人这才放了他。
白棋懒得跟他们在这里废物,扭头就往里面跑。
那人站在门口还在骂骂咧咧的,另外一个道:“算了算了,这人也够可怜的。好好的大家公子,现在一家子竟然都没了。孤零零的,也是可怜啊。”
“他可怜?他可怜就能够随便骂人啊!”这个明显是还在气头上,说话也是刻薄,“你看看,以前天天的眠花宿柳花天酒地的,现在倒好,看他还能够抖什么威风!呸!”
“算了算了。”
陆湘到时,正好听到他们在说,陆湘阴阴地瞪了他们一眼,嘴角一勾,手指微动,绕过两人进了门。
院子里一片安静。
安静得让陆湘觉得有些诡异。
他下意识地放缓了脚步,目光四处打量着,寻着人。
只是刚走进来不一会儿,瞬间顿住了。
他震惊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地样子看着。
影壁旁,站着本地的城主,影壁之后,是白家接见客人的客厅。而此时,客厅廊下跪着一个单薄的身影。
虽然看不清那人的脸,但是陆湘知道,那人就是白棋。
此时白棋笔直地跪在廊下,微微仰着头,跟失了魂魄一般,死死地瞪着客厅。
之前简洁大方的客厅,此时却是整整齐齐地挂着无数具尸体。
每一具尸体都穿着一身白衣。
不同于白家的标志白衣,他们穿的,全部都是粗麻衣。
那是办丧事时,家人穿的那种。
也就是说,他们在死前,全部换了衣服。而此时,最前面,门口的位置,挂着的,是孟灵渠的尸体。
陆湘:“……”
他想安慰两句,可是——他已经完全找不到应该如何安慰。
“白…白家主没在这里的,估计、估计没事呢。”
越往下说,陆湘的声音越低。
一听就知道,他这话连自己都不信。
白棋抿着唇,两眼无神地看着面前的一幕。
孟灵渠可是自小就在白府里伺候着,对他而言,孟灵渠是下人,可是更像是他的长辈。而此时,这位疼他爱他的长辈,却是直条条地挂在他的眼前。
乍一看到这一幕,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瞬间,他只觉得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没有了,声音,颜色,哪怕是生机,都消失了。整个世界,只剩下他跟眼前这些,完全没有了生机的尸体。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跪了多久,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只能跪着,也只知道跪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耳边似乎出来了一道声音。
白棋初时没打算理,可是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
“对!我爹,我爹不在这里,他没事的,肯定会没事的!”白棋似乎是瞬间被注入了生机,整个人瞬间活了过来。
连着那双没有了神采的眼睛,都瞬间亮了起来。
陆湘见他自木然中回过神来,还来不及松口气,就见白棋蹭地一下站起来,扭头就往内院跑。
陆湘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
眼睁睁地看着白棋跑远。
陆湘怕他有事,顾不得被蹭破了皮的手,急忙从地上爬起来,追了出去。
“白棋,白棋!”陆湘急吼吼地追过去,身后那些城主府的侍卫似乎是接到了命令,任由两人在里面你追我赶。
白棋对身后的声音置若罔闻,直往书房跑。
白玉钦平日里没事,就喜欢往书房里跑,经常一呆就是一整天。
“爹,爹!我回来了,你听……”到了吗。
白棋推开门,只见书房里干净整洁,没有丝毫的灰尘。但是也没看到白玉钦。
白棋只是稍稍地愣了一下,喃喃地道:“哦,对了,可能在房间里吧。”白棋自我安慰着,转头往白玉钦的卧室里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