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戴龄与秦朗生望向的同是京华城的夜空，心中想到的却是截然不同的事情。
手中的令牌上的皇家标识还是奉昌帝刚刚即位时新铸造的，飞龙在天的形象赫然在目。明日慕戴龄就要守约把出城令牌交给长平，她不知道这是不是最好的选择。
想到秦朗生脸上明朗的笑容，慕戴龄心中竟有些释然了。
秦朗生的身世在他留在自己身边的第一日就被完完全全套了出来，那时候慕戴龄还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假小子，母亲对她尤为溺爱，让她变成了左相府中骄横刁蛮的掌上明珠。
在芳州的那一年，是慕戴龄离家最远的那一年。长兄因为已经长成被陛下调到了芳州，名为历练实际上是为了给当时在朝堂上占据半壁江山的慕左相一个下马威。
在家中的孩子中，长兄最为宠爱慕戴龄，慕戴龄对长兄也是十分崇拜。所以在慕戴龄铁了心要跟着长兄到芳州看看时，长兄也站了出来为慕戴龄说了话，她才得以在芳州有了一年放浪形骸的逍遥岁月。
秦朗生一直被慕戴龄作为暗卫养着，所以直到长兄出发到边境的前一夜，慕戴龄才让秦朗生跟随长兄，希望长兄能够带着他到边疆实现大丈夫惯有的保家卫国的雄心壮志。
让慕戴龄没有想到的是，秦朗生一口回绝，并说若是自己不想让秦朗生在身边保护，他会立即消失，只在慕戴龄有需要时任凭她驱使。
长兄微微颔首，在秦朗生走后告诉慕戴龄，秦朗生是个可用的正直之人，也许可以为左相府所用。从那时候起，秦朗生就成了慕戴龄的杀人工具，为左相府铲除了许多潜在的敌人。
慕戴龄从不掩饰自己对秦朗生的欣赏，她知道，秦朗生值得自己的欣赏。
秦朗生爱她，她知道。可她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嫁给秦朗生。所以这份感情，大概就是她能完完全全利用秦朗生的最好砝码。想到这里，慕戴龄的嘴角扬起了笑容。
翌日正午时分，慕戴龄如约把出城令牌放到了商桐街上的裁缝铺子里，临走时特意叮嘱老翁把东西亲手交到长平的手中。
可老翁从正午等到了傍晚，也未见到长平的身影，当他几欲含着疑惑地想要把店铺的门关上时，一只手出现在了门缝里。
老翁心下一惊，那人就顺着力气轻轻推开了门，是段舟！
“老先生不用害怕，我是你家小姐的朋友，也是长平长公主的朋友。”段舟的玉扇被仔细地别在了腰间，一串玉碎更为他添了几分纨绔子弟的气派。
老翁紧紧皱起了眉头，此人竟然知道长平长公主与慕家小姐的事情，想必不是局外之人。但是没有小姐的吩咐，他断然不能轻易地相信他。“对不住了这位公子，我实在不知道您说的是什么，老身还要回家去，店铺现在已经打烊了。”
段舟跨进了店中，回身轻轻合上了门，看到那老翁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道：“您看我长得像个坏人吗？我若是与你们作对之人，也得知了慕左相之女和长平长公主勾结的事情，必会向当今陛下揭发此事。可我并没有，您明白了吗？”
老翁心下斟酌了片刻，那人说得确实有道理，便开口道：“不知公子今日来是有什么事？”
“我此次前来，正是为了老先生手中要给长平长公主的出城令牌。”
老翁的脸色更差，只道：“我家小姐的意思是要把东西交到长平长公主手里，公子还是请回吧。”
“我与长平长公主和你家小姐本就是同一战线上的人，长平长公主今日有急事，所以才让我来取那令牌。我知道您是怕辱没了慕小姐对您的嘱托，但事出有因，我实在是不方便亲自上左相府。还请老先生好生斟酌。”言毕，段舟向那老翁俯身拜了一拜。
虽说心中有些忐忑，但对这个年轻人还是有些眼熟。段舟不敢报出自己的姓名，但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名字在京华城也算是家喻户晓了。
“段公子，跟我来吧。”老翁说着便引着段舟进了里屋，段舟先是惊讶于这位世外高人的眼力，后又释然了。
既然是左相大人家里的门客，又怎会是等闲之辈？
段舟得了出城令牌，走在回宫的路上，心中却是一阵纠结思量。
长平本是要自己来拿令牌的，只是就在今日段舟得到了宫中传来的消息，说是狄国公主昨夜忽然腹痛，那腹中胎儿还不足六月。太医去了琉璃殿中，但仍不能为其格雅止痛。如此下去，那位狄国公主怕是性命堪忧。
段舟思斟良久，收到了加耶娜的书信，在信封里封存的，还有一张出入公主的令牌。加耶娜表明其格雅的孩子恐怕不保了，希望能让王后殿下进宫一见。既是如此，段舟便当机立断带了令牌去了长平暂居的酒楼里。
长平听到消息后怔怔愣了几秒才恍然明白了过来，她不知道如果其格雅真的出了什么事，她不知道若是有朝一日见到了阿木雷该怎么同他讲这些事情。
段舟当即为长平寻了一身行头，在暮色即将降临的时候带着长平进了宫。在引着长平进了宫后，长平猛然想起来自己与慕戴龄的约定，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尽管段舟并不以为是下策。
段舟走在进宫的路上，出城令牌被牢牢地揣在了怀里，手中的玉扇摇得很轻快，全然没有感受到这冬日的凉风。
长平此时应在琉璃殿中了吧，不知道加耶娜是否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段舟想着，脚下的步伐不由得加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