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雷沉默了半响,雅吉娅倒也不着急,只是慢悠悠地喝了茶,等着阿木雷开口。
“凡事关心则乱,良信虽然是金木城城主康湛的亲弟弟,但他们俩这么多年的恩恩怨怨,是不可能一笔勾销的。”
阿木雷抬起眸子,看到雅吉娅的脸上难得有楚楚动人的忧叹之意,便道:“若想让我死心,还请夫人将事情的本末告知于我,如此这般,也好让我做出决定。”
雅吉娅小口饮了茶水,沉吟片刻后还是决定告诉阿木雷。
那时候宋良信还不叫宋良信,他姓康,叫康良。
只因他是庶出之子,父王对他从小便不上心,而是把精力全都放在了他的嫡子,也就是现在的金木城城主康湛身上。
康湛的母亲是赫赫有名的康王妃,说她赫赫有名,不是她的美貌和家世,而是因为康王妃陪同康湛在金木城周边击溃敌军保护百姓,这些寻常女子做不到的事情,康王妃都能陪着康湛一道。
康湛对康王妃有多么视若珍宝,倒也是可想而知了。
而良信的母妃康霖王妃,只是一个柔柔弱弱的闺中夫人,对于行军打仗辅佐夫君之事毫无头绪。好在她为康王生下了良信,康王不是寡情之人,对她只是不冷不热。
康王妃知道,她的儿子必将是金木城的城主,对康霖王妃只是不屑一顾。
良信十六岁那年,康王已然病入膏肓不久于人世,金木城中事事皆有康湛代理。说到底康霖王妃也不过是想为自己的孩子谋得一生太平,用了些手段让康王在最后的遗嘱里写下了把良信封为辅城主的诏令。
要知道,央国的城主拥有着整座城的最高统治权,而辅城主是由前任城主征求陛下的意思,有皇帝亲自准予的。
康王妃和康湛以为,是老城主在未病之前就做好的筹谋。康王妃从不功于心计,但不代表她没有这个能力。
康王死后不久,一向身子羸弱的康霖王妃也缠绵病榻,那时候的良信还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对这一切都应接不暇。
金木城中,十八岁的康湛对付那些王公贵族已然游刃有余,这世上胜者为王败者成寇本是天地之理,但康霖王妃却对自己儿子没有登上城主之位念念不忘。
康王妃当是心知肚明的,康霖王妃借着良心辅城主之名为他拉拢了不少城中贵族,即使在病榻之上也不忘为儿子铺就道路。
直到那年冬季,是半飘残雪,斜卧低枝的冬季。良信亲眼看到康王妃赐给了母妃一杯毒酒,在缝隙里,母妃那张绝望的脸变得狰狞不堪。
良信知道,他不能待在金木城中,连夜离开了金木城。后来辗转反侧,终于在江州城中隐姓埋名。
窗外有风瑟瑟,吹动着窗户不停响着。阿木雷默默听完了雅吉娅的讲述,发出了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声,道:“英雄之路最是坎坷,而今看来宋公子自是人中龙凤。”
“嗯。”雅吉娅微微颔首,眸子却望向了杯中的茶水。
“我想跟宋良信见一面,拜托了。”
雅吉娅闻言轻声笑了出来,道:“给我一个理由。”
“我能让宋良信得到属于他的东西,比如说,荣誉,财富,地位。”
雅吉娅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秒钟,旋即道:“成交。”
走回宋府的一路上,雅吉娅一直一言不发,她现在脑子很乱。她不知道自己的决定会给宋良信带来什么,但宋良信想要的是什么,雅吉娅心里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只是阿木雷能够开出这么诱人的条件,让雅吉娅有些惊讶。
宋良信此时正坐在庭院中看着最后一点春光肆意张扬着它的美丽,手里拿着的书卷被翻了一半,宋良信小声地读着,“月皎惊乌栖不定,更漏将残,辘轳牵金井。唤起两眸清炯炯。泪花落枕红绵冷。”
但身后的人却把他的心绪看得清清楚楚。
“读不下去就不要再读了。”雅吉娅淡淡开了口。
宋良信的嘴角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回过头去看那人儿的时候,眸子里是似水一般的温柔。宋良信就那样温柔地注视着雅吉娅,纤长的手搭在椅子上,道:“宋夫人回家越来越晚了,不知道这次出去有没有发现什么好玩的?”
“知儿在哪里?”雅吉娅走到了宋良信的身边,顺势在他的手边坐了下来。守在亭子两边的侍卫和丫头迅速退了出去,宋良信都不知道雅吉娅是什么时候把他们调教得这般聪慧的。
“知儿在乳母那里。”
雅吉娅微微颔首,转而就要去亲吻宋良信的脸颊,却被他巧妙地躲了过去。
雅吉娅有些生气,她把他的头扭了过来,强迫着宋良信望向了自己,“嘿,你不能这样。”
“你现在是越来越大胆了。”
雅吉娅站起身来,道:“你的事情也已经忙完了,春天就要过去了,你许诺给我的出游时至今日还没有兑现。”
宋良信站起身拥住了她的腰间,把下巴放在了她的柔肩上,“好啊,你来决定就好了,只是我有一个要求。”
“说。”
“不要带上知儿。”
低沉好听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雅吉娅觉得自己甚至都不能动弹了。
“好吗?”
雅吉娅回过头,皙白的手指拂过了那人的脸颊,撩拨着他的双唇。雅吉娅看着那人似笑非笑的样子,道:“好了,当然可以。”
“我们回房间里去。”
雅吉娅的脸上是灿烂的笑容,她早就应该想到,良信不可能会待在亭子里好好等自己回来的。只是今日她还是对他撒了谎,雅吉娅只希望,阿木雷不要辜负她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