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丫头竟然连找男朋友这么大的事都瞒着我们?!你到底眼里有没有你爸你妈?!”
老妈在一旁不耐烦地劝着:“到底是你给闺女打电话还是我给闺女打电话?!你什么时候能改掉这个大声嚷嚷的毛病,别吓着孩子了!”
“就你还护着这丫头?”老爸的大嗓门把每一句话都通过手机清晰地传达过来,“要不是隔壁老李看了那个什么恋爱节目,跑来跟我讲,估计我要等她抱上二胎才知道这么回事!”
老妈不满地回怼:“孩子哪里有你说的那样?!我警告你可不准夸大其词污蔑我闺女!”
……
眼看电话那边马上就要演变成老爸老妈新一轮的吵嘴,盛清欢用力咽下口水,决定牺牲自己引开战火。
“老爸。老妈。”她颤颤幽幽地唤了一声,电话那边倏地静了一下,“你们听我说,事情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我可以解释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墙,恋爱契约的事早晚会被捅破,与其到那时再亡羊补牢,不如现在坦白从宽。
“其实我跟他是……”
“伯父,伯母,您们好,我是扶疏。”
盛清欢被他如此自然的两声“伯父”、“伯母”给震撼住了,一时半会儿都忘记要抢回自己的手机。
淡淡懒懒的男音通过手机传播到几百公里外的盐城,盛清欢的爸妈听到俱是一震,然后不约而同地有点不可思议地揉了揉耳朵,这样好听的嗓音真的是真实存在的吗?
那个好听的声音如山涧淙淙的流水般徐徐灌入二人耳中,一时间生气的忘记要生气,责备的忘记要责备,捧着个手机呆呆站立在客厅中。
扶疏拿着手机彬彬有礼地往下说:“很抱歉一直没有机会向二位说明我和清欢的情况,这点是我考虑欠妥善,还请二老不要责备清欢。”
盛清欢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想要抢回手机,只可惜人矮腿短,对方只一只手稍使力道抵在她脑门上便轻而易举地将她圈在原地,进退两难。
扶疏瞥见她呆乎乎的小样子,心中一笑,很认真地说:“伯父,伯母,您们放心,我对清欢绝对是真心实意的,虽然我比她小一点,但也绝对不会让她吃一点点苦头的。”
盛清欢于是默默地去看鸡汤熬得怎么样,一掀开锅,大团大团的热气沸腾而上,蒸得她脸上热热的。
她真是一个笨蛋,为什么要对谎言如此真情实感?
因为扶疏短短一句话极速上升沸腾的心境又猛地跌落谷底。
好半天,电话那边的老爸老妈总算恢复了语言能力,老爸故作镇定地咳了两声,一改一开始开口的粗鲁暴躁,也学着扶疏的样子刻意放慢语速,说:“我们连面都没见过就让我们把女儿交给你我们也不放心,要不你和清欢商量一下,选个日子回家看看?”
老妈也在一边符合的“嗯嗯”。
扶疏侧眸望了盛清欢的背影一眼,继续姿态从容地回道:“这是当然,您看下下个星期怎么样?”
扶疏又简单地和盛爸盛妈交流了几句,才挂断电话,盛清欢瞅准时机跳起来一把抢回自己的手机,双手叉腰端出一副长辈的样子教训道:“说谎是不对的,骗骗其他人就算了,怎么能骗我爸妈呢?”
“我们白纸黑字签的,合约中写得清清楚楚。”扶疏淡淡地说,“合约续存期内除了我们两个以外,不能向任何人走漏风声。”
“那合约什么时候到期?”
“糟糕,我在编辑合同的时候好像忘记标注结束日期了。”扶疏忽然俯下身,贴在她耳边说,“所以结束时间由甲方说的算,看来你这一辈子是难逃我的手掌心了。”
盛清欢:“……”
悲愤莫名的盛清欢鼓起勇气,反抗道:“你说下下个星期就下下个星期回去?我可是有工作的人,假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请的!”
“请假?”扶疏俊眉微扬,慢悠悠地说,“你的老板是谁?”
盛清欢蔫了。
扶疏在两个星期内处理好《神雕侠侣》配音的收尾工作,拖着心不甘情不愿的盛清欢回到了她的故乡——盐城。
春节将近,街道两旁的绿化树上大红灯笼随风摇摆,买春联和福字的小摊从街头延伸到街尾,临街的店铺更是热闹,门前橱窗上红灯笼、福字和春联一样不少,有的还竖起音响放起喜庆的音乐。
盛清欢坐在出租车上,神色恹恹,对于一个带假女婿回去过年的女儿,心情注定是好不起来的。
身材修长的男子坐在她身旁,修长的指尖懒洋洋地撑着额角,到达盐城机场的时间正逢黄昏,绚丽的夕阳透出云层,扶疏整个人仿佛都笼罩在一层薄薄的淡金色光晕中。
盛清欢瞥了一眼那张兴致缺缺的脸,一把伸手夺过他手中的手机,不客气地批评道:“我们盐城好歹也算是一个旅游城市,你既然来了也给我好好欣赏欣赏!”
前排的出租车司机嘿嘿一笑,操着一口带有盐城口音的普通话:“小兄弟,你这女朋友够虎的啊!”
“谁是他女朋友了?!”盛清欢没好气地回到。
扶疏扬眉,眼角微微上挑:“谁说你不是了?”
她被他一句话堵住了,只好双手环在胸前,干生气。
默然半晌,身边人略带慵懒的嗓音在车内响起,“不是我对盐城的风景不感兴趣,而是我以前来过,这条街叫做平安街,虽然过了十几年,但是这里的每一棵树,每一家店铺我都记得一清二楚。”
盛清欢不解地问:“你怎么会来过盐城?你父母的老家不是一个在浙江一个在海南吗?”
扶疏抬手轻轻懒懒地揉了揉眼角,垂眸,视线落在盛清欢脚踝处的脚链上,“我五岁的时候父母在闹离婚,虽然不像别家那样鸡犬不宁,但是对我的抚养权两个人谁都不肯退一步,后来为了不让对方抢占先机就先把我送到一个比较中立的姨婆家,那位姨婆就住在盐城,我在这里待了差不多一年,姨婆很喜欢外出走走,我也跟着走遍了几乎一整个盐城,说不定比你对盐城还熟悉呢?”
“哼,我看不一定。”
盛清欢嘴里这么应着,心中却偷偷的疼了一下,他总给人一种薄凉的感觉,似乎对一切都不甚在意,但是真实的他也和每一个人一样,会痛,会冷。
出租车司机看他们两个都不说话,以为是闹了别扭,于是十分热忱地充当起调解员:“这姑娘一听口音就知道是咱们盐城本地人,怎么,第一次带新姑爷回家见父母?”
扶疏很自然的“嗯”一声,盛清欢嘴快地问道:“师傅,你们怎么知道我们是回来见父母的?”
司机得意地扬起眉毛,大刺刺地说起来:“哎哟,这不是一看就明了的事情吗?这个时候一起回来的男男女女都是回家过年,再看你们一个忐忑,一个
沉默,这事十有八九差不了……”
出租车在司机夸夸其谈中绕过大半个城市,盛清欢向后靠在车垫上,毕业后的四年她回乡的次数一只手便数得清楚,听着这乡音只觉得亲切无比,一点也不觉得厌烦。车子
平稳地停在大院前,司机热情地下车扛下后备箱的两个大行李箱,目送两人穿过大铁门才开车离去。
她从小随父母住在水果罐头加工厂的职工大院内,周末和放学后最愉快的时光都是在这砖石垒起来的围墙内度过的,院中这棵老榕树不知道被孩提时的她揪过多少次胡子。
随着时光的浸染,曾经崭新明亮的楼房显出几分老旧的土黄色,在萧瑟的秋风下爬满大半面墙的爬山虎也显得有些无精打采。美好的是盐城是一种变化很慢的城市,在青川市的八年中,盛清欢一点点看着青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短短几年内被繁华时尚所侵占,成了追求梦想的人眼中的红玫瑰。但是盐城在漫长的二十几年中除了好像老了一点外似乎丝毫未变,没有高楼大厦,没有地铁高铁,没有星巴克……它是死气沉沉的,却是离乡人心中的白月光。
近乡情更怯。
怯有胆怯、畏怯的意思,一丝不差地描绘出盛清欢此时此刻的心情写照。
在过去的四年极少的回家历程中,印象最深刻的是一边帮她拎行李上楼边碎碎念的老爸,和把她当成怀孕母猪疯狂投食的老妈。
她眼角的余光瞄一眼扶疏,心中叹道以后“印象最深刻”这五个字就要因为这个小家伙翻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