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天空格外干净,漆黑的苍穹上点缀着熠熠星子,和煦的夜风轻轻吹动天上的薄云,宁静又深远。
盛清欢趴在完全降下的车窗上,任夜风吹拂额头,马路上冷冷清清的,整个世界似乎都随之安静下来,只剩下他们这一辆车。
她余光瞥了一眼身旁专心驾驶的扶疏,因为憋笑两边腮帮子鼓得活像只河豚、。
扶疏像是察觉到她的视线,淡淡开口:“想问什么就问吧。”
“不不不,我一点都不想笑,只是有个问题想问你。”盛清欢努力把到嘴的笑吞回肚子里,摇摇头,一脸认真地问:“小家伙,你两边父母都是称呼爸妈,不会叫混吗?”
他俊眉微扬,口气颇淡:“不会,除非我结婚他们四个是不可能在同一时间出现在同一地点的。”
盛清欢闻言点点头,心想这样两对性格迥异、风格千差万别的父母要是聚在一起策划一场婚礼会变成什么模样?是凤冠霞帔穿戴一身在教堂里回答Yes or No,还是穿着白婚纱三拜九叩?
然后当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居然自觉的把自己代入新娘角色,连忙强行掐断了想象的翅膀。
盛清欢悄悄向扶疏看去,正好有一辆车迎面驶来,在那张冷冽清明的侧脸上晃过一抹微熹的白光,光中他的眉目干净得近乎纯粹,流畅的五官随着光的远去渐渐清晰,深邃。
她眼睛一下就移不开了。
扶疏眼风轻轻从她脸上扫过,心中一笑,伸出手淡定地揉了下她的头发。
盛清欢这才恍惚了一下,有些失措地收回目光,扯了扯身上的安全带,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好像缺氧了一般。
在这个男人面前,她仿佛变成一只离地的鱼,缺氧成为一种日常。
他收回手,白皙的指尖有节奏地敲击在方向盘上,音色淡淡,听不出意味:“这两顿饭你表现的很好,为了表扬你,明天我带你去练气息。”
盛清欢:“???”
第二天早上吃完早饭,扶疏带盛清欢到公寓内的游泳馆。
“游泳是练气息最好的方法之一,你潜下去,我先帮你测一下你能在水下待多久。”
盛清欢浸在水里望着泳池边上那道清俊欣长的身影,即使到游泳馆仍然是长袖长裤包裹得严严实实。
几个身材曼妙、身穿性感泳衣的美女在他面前走来走去,但是扶疏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一脸淡漠地对她提醒道:“不要看来看去的,专心,我马上开始计时了。”
盛清欢嘴里小声吐槽一句“不解风情”,按照指令,深吸一口气潜进水里。
三十秒,一分钟,一分三十秒,两分钟,两分三十秒……四分钟,水面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扶疏俊眉微沉,“扑通”一声跃入水中,游到她消失的方位,几乎同一时间近在咫尺的地方传来破水而出的声音,一个人影倏地钻了出来。
盛清欢长发一甩,被水浸润的小脸上堆满得意的笑容:“怎么样,有没有被我的‘出水芙蓉’吓到?”
扶疏目光微沉,身上的衣服被打湿后黏在皮肤上,勾勒出完美的肌肉线条,他将身子微微倾向盛清欢,微挑着眼尾看向她:“看得出来你憋气的功力不错,怎么样,要不要跟我比一比?”
盛清欢眼珠子一转:“没有奖励的事情我不做。”
扶疏忍不住一哂:“如果你醒了,我答应你一件事情,如果我赢了,相反的,你答应我一件事。”
“好,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准变,盖章。”
她抢先伸出小指勾过他修长的尾指,跟着歌谣摇晃几下,末的在他那截纹路清晰的大拇指上用力按了一下。
仪式完成,比赛正式开始。
“3,2,1。”
两人同时深深吸进一口气,沉入水中。
一开始,盛清欢还安分地闭上眼睛,盘腿坐在泳池底上,专心致志地憋气,但是超过三分钟,她便开始出现晕眩的现象,掀开眼皮一看对面的扶疏仍然一副巍然不动的表情。
她水下憋气的上限是四分钟,扫了眼扶疏手上的秒表,将近三分半,大脑晕眩的感觉越来越严重,盛清欢在水中眨了眨眼,几个小气泡从眼角漂出,胜负欲作怪的她开始戏精上身。
不是对着扶疏扮鬼脸,就是偷偷碰一下他的脸蛋,但是对方始终冷着一张俊脸,最后索性闭上眼睛,不再搭理她。
三分四十秒,三分四十一秒,三分四十二秒,三分四十三秒……
经过刚才“出水芙蓉”的恶作剧后,扶疏对盛清欢水下憋气的极限一清二楚,知道她撑不过四分十秒。
思忖及此,他在水下缓缓睁开双眸,倏地,一张近距离的怪脸在睁眼的瞬间映入眸中,清隽的面容罕见的微微一变。
自以为整蛊成功的盛清欢得意地摇头晃脑,可是已达到极限的她猛地一呛,水迅速从鼻腔涌入呼吸道,脑袋重得抬不起来,脖子犹如被一双手用力地掐住,缺氧的痛苦使她拼命地舞动四肢挣扎起来。
几乎是下一刻,一只手扶住她的后背,迫使她的躯体挺立起来,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向上微挑,然后两片柔软的薄唇贴上她的嘴唇,为她以口度气。
周围的水冰冰凉凉,正在一点点将她身体中的热量一点点剥离,但两人紧贴在一起的肌肤却温暖得有如七月的阳光,相依的两唇更是滚烫如烙铁。
盛清欢的意识渐渐回笼,她挣扎地睁开眼睛,近在咫尺的眸中的黑如同一滴落入水中的墨,水波中起伏的五官轮廓深邃而凛冽,在水下越发白皙的脸干净得一尘不染。
她好像不能再靠近了,再靠近真的要窒息了。
***
盛清欢今天去宋䪭教他做糖醋小排,这不是她第一次去他家,曾经很多时候她都偷偷跑到他家楼下,站在街对面的路灯下仰望那个盛开着紫藤花的阳台。
有时是早上醒来的时候,有时是晚上从电台结束播音回家的时候,有时仅仅只是下楼丢个垃圾或买几个鸡蛋时的心血来潮,宋䪭住的地方离她家不算太远,也算不上近,步行半小时,骑自行车只要十来分钟。
曾几何时,只要能看见他阳台上亮起的灯光便是她这一天最大的小确幸,她会因此快乐一整天,像一个小太阳般充满能量。
如果是原来的盛清欢可能还会选择逃避,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收到那一条短信后,她忽然在心里告诉自己,要不要去试试自己是否能够坦然面对他,面对过去,面对初恋?
尽管过程磕磕绊绊,扭扭捏捏,但是当她从宋䪭家离开的时候,还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她,终于一点点地放下那个人了。
回来的路上,盛清欢奖励性的给自己买了一串鱼豆腐,边吃边走回来,去电梯间的时候随手将木叉扔进垃圾桶里,熟门熟路地掏出备用钥匙插入锁眼,轻轻一转,门开了。
客厅的顶灯亮着,屋里一片寂静。
这么多年,她早就习惯独处,除了偶尔约上江贤出去喝一杯,或是穿过大半个城市去网红店打卡外,绝大部分的时间她都是一个人。
推开门的瞬间,迎面而来的不再是满室清冷,而是夹带着丝丝缕缕的人体余温的空气,她有些不习惯,猝不及防地呛了一下。
她关上门,快步走进去找水喝,经过餐桌的时候眼角瞥到趴在上面睡着的人,蓦然止步。
扶疏坐在椅子上,趴在餐桌上睡得正沉,面前的桌子上摆着六七瓶喝光的牛奶,白皙又骨节分明的手中还握着一瓶喝剩一半的牛奶,俊颜浮现淡淡的红晕。
自从泳池的事后,她已经生气的好几天没和他讲一句话。
有时候,女人不需要原因的怒火仅仅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盛清欢蹑手蹑脚走进他房间抱出一床薄被,轻轻地盖到他身上,俯身的瞬间鼻子嗅到若有若无的奶味,是从他身上传来的。
脑海里随之跳出一个词“小奶狗”,对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带着点暧昧感的萌称。
她拿起餐桌上的玻璃水壶倒出一杯,低头喝了一小口,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那张脸,然后用小指垫住极轻地放下水杯,光着脚走到客厅电灯开关前,向着扶疏的方向,低声说:“晚安,小家伙。”
“啪”的一声轻响,灯光熄灭,客厅陷入朦胧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