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一很适时地插进来:“就是啊,清欢姐,你来电台这么久了还没和我们一块喝过酒呢!”
同事二相当配合地接过话头:“我可听说清欢你的酒量特别好!”
其他同事也跟着起哄道:“盛清欢,喝一杯!盛清欢,喝一杯!”
盛清欢心里大呼不好,就是因为是同事,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要是她酒后那档子事被捅了出去,以后恐怕她连电台都不敢去了。
她弱弱地拒绝:“各位,今晚就放过我吧,我真的不能喝。”
尹力笑了笑,露出一口整洁的白牙,瞟了眼吧台上那杯威士忌,两手一摊:“清欢,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样子,如果她坚决不喝的话,岂不是当着全电台的同事不给尹力这位今晚的金主面子吗?
盛清欢深吸一口气,心想既然如此舍命陪君子便是,手缓缓伸过去,可是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率先伸过来,拎起吧台上那杯威士忌。
扶疏倏地站在她身前,砰的一声,酒杯重重的放回吧台上,里面的威士忌一滴不剩。顶上悬着几盏藤条编织的吊灯,光刚好透过镂空的空隙,静静地照在他的眉眼上,照得脸上的肌肤透白细腻,浓翘的睫羽稍稍柔化了脸部轮廓,锐利的黑瞳此刻正一动不动地瞪向尹力。
片刻,一个淡漠疏离的男声拂过她耳廓:“她说了她不想喝,麻烦你保持最起码的尊重!”
盛清欢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闭上张得可以塞进一个鹅蛋的嘴巴,她伸手扯了下扶疏的衣角,踮起脚尖压低声音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扶疏低头蹙眉看了她两秒,才不冷不淡地答道:“我来这里和客户谈点事情。”
盛清欢这才注意到他穿了一件纯黑的衬衣搭配暗灰色的西装裤,领口系了一条黑底白色条纹的领带,庄重中显出几分邪肆。
尹力明显愣了下,不愠不火地朝他一笑:“这位是?”
“我是谁与你无关。”
话音一落,他猛地向后载倒,“哐当”一声倒在木质地板上。
“扶疏,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盛清欢吓坏了,条件反射地蹲下来伸手去探他的鼻息,然后她愣得更彻底了,他居然……喝醉了……
于是,盛清欢借着送醉酒的扶疏回家的名义从清吧遁走,扶着他跌跌撞撞地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她一个弱女子扶着一个一米八几的大高小伙,又穿着高跟鞋,简直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才往前走出十几米,盛清欢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张长椅,连忙扶住他快走几步,总算赶在力气耗尽前把他扶到长椅上。
扶疏顺势躺在椅子上,笔直修长的腿舒展开,白皙的脸颊上泛起一层薄薄的粉色。
盛清欢忍不住笑了,嘴里吐槽道:“不能喝就别逞强,居然一杯就倒,还真是个孩子。”
椅子上的扶疏伸手换在胸前,修长的身躯缩在一起,口中喃喃自语:“冷……好冷……”
盛清欢犹豫了下,脱下外套,俯下身轻轻盖在她身上,嘴里不断念叨:“可千万别说姐姐对你不好,这都把唯一的温暖让给你了……啊!”
扶疏突然伸出双手将盛清欢搂进怀里,紧紧地抱住,口中梦呓不断:“被子……好温暖……”
“你才是被子呢!”
盛清欢有点气恼,竟然把她当成被子,她和又宽又大的被子哪里像了?
她挣扎一番,但依旧逃脱无门,只好垂头丧气地挨着他在长椅上坐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洛书打了个电话让他们快来接河图这喝醉发酒疯的老大。
晚风阵阵吹在身上,冷得盛清欢直起鸡皮疙瘩,只有和扶疏紧紧贴在一起的后背烘烘的,热源透过衣料从两人相贴的皮肤传递,不知道是不是也传到,她脸上也热乎乎的。
街上路过的行人纷纷向二人投来古怪的目光,这时候盛清欢难得为自己一来身为播音工作者不需要露脸,二来以她小小的知名度就是走在大街上也不用担心被认出来,但是某人在配音界大大的知名度就不一定了……
想到这里,她灵光一闪,从包里摸出一包纸巾,摊开盖在那张相当误人子弟的脸上。
“老大,我们来了!”
相思一边跑过来一边挥手高呼,要是他们两个这样子被看见了,自个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盛清欢急于脱身,但无奈于抱住她的胳膊修长有力,她无论怎么挣扎都只是在做无用功,眼看远处的几个人影越来越近,她病急乱投医地伸手往他咯吱窝上轻轻一挠,他皱了皱眉,松开了她。
她急忙站起来,理了理身上衣服的褶子,向来人的方向露出一个心安理得的笑容。
相思第一个跑了过来,无视盛清欢的微笑,径直扑倒扶疏身上,掀开他脸上盖着的白纸,大声哀嚎:“老大,你这是怎么了?!你快睁开眼看看我啊,老大!”
盛清欢眼皮跳了跳,强忍住踹他一脚的冲动,皮笑肉不笑地说:“他没死,只是喝醉了。”
相思依旧趴在扶疏身上哭得我行我素。
难道他们搞配音的人情感都这么夸张??
盛清欢当即抛下相思,迎向刚刚跑来的洛书和林乔,林乔眼睛已经看向躺在长椅上,醉得迷迷糊糊的扶疏,片刻后目光才移到面前的清欢上,含笑道:“谢谢你帮忙照顾扶疏。”
盛清欢客套了两句,心虚地想其实他喝醉她自己也是有责任的。
相思和洛书一起扶起扶疏,再三跟盛清欢道过谢后,和林乔一起目送盛清欢离开。
洛书看了看醉得不省人事的自家老大,有些为难地问林乔:“乔姐,老大该怎么办?他醉成这样就算送他回去,没有密码锁的密码我们也进不去。”
相思建议道:“要不送他回河图?”
林乔摇了摇头,一双美目在看向那张沉静的俊脸的时候温柔如天上的月光:“还是送他去宋医生那吧,也好有人照顾他,洛书你不是有宋医生的电话吗?”
洛书怔了怔,一只手撑住扶疏,一只手有些慌乱地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手机,在手机通讯录里准确的找到那个连名字备注都没有的电话号码,一拨通便连忙递给了林乔。
“乔姐,还是你来说吧,我怕我说不清楚。”
相思趁机揶揄道:“真是的,一句话的事情都说不清楚,小白痴。”
洛书意外地没有回嘴,视线呆呆的落在扶疏纯黑的衬衣上。
林乔刚接过洛书的手机,电话就接通了,一个去大提琴般低沉的声音响起:“喂,我是宋䪭,洛书你有事找我吗?”
“我是林乔,扶疏喝醉了,你能过来接一下吗?”
电话那边静默片刻后响起钥匙当当碰撞在一起的声音,然后宋䪭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们在哪?我现在过去。”
市医院职工公寓。
宋䪭一只手扶住扶疏,另一只手从休闲裤的口袋里摸出钥匙,男人高大挺拔的身躯此时像个大布偶般软绵绵地倚在他身上。
宋䪭单手推开门,径直将扶疏扶到房间的床上,等他躺好,拉过枕头轻轻扶住他的脑袋枕到上面,看着他清秀而淡漠的脸上此时泛起两团可爱的红晕,垂眸温和的笑了:“不是说要保护嗓子不喝酒的吗?自己酒量差又不自知,看我不告诉老爸老妈教育教育你。”
说话间,他从扶疏身下拉出被子,轻轻地盖到他身上,酒醉中的扶疏跟闹脾气般甩开被子,宋䪭再改上,他再掀开,如此反复。
扶疏因为喝过酒而有些低哑的嗓音重复道:“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宋䪭伸出手指在他额头上点了下,宠溺地笑道:“真是的,都这么大个人了还是孩子脾气。”
***
宋䪭的生日宴后,盛清欢曾经不止一次想到过潘西看扶疏的眼神,那是一种挣扎欲死的目光,仿佛他是她即将溺毙的时候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要是搁在以前,盛清欢对于这样的言行肯定是果断的嗤之以鼻,她从来不认为女人是绕树的藤蔓,离开男人就活不成,无法活出自己的模样。她和江贤常常在一起批判电视剧里把女人描写为嗜爱成魔的疯子,而且打心眼里瞧不起那种除了爱一无是处的女人,放在没有和宋䪭重逢前,潘西一定会被列入她的批判对象。但是现在的她何尝不是只要得到宋䪭一点点温柔,就会灿烂得忘记自我?
她终究还是活成了爱情里自己讨厌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