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两点钟有一节预备役爸爸课堂，是某天带盛清欢出去买菜的时候正巧遇见新成立的育婴教室发传单，在那句“你根本不在意我和孩子”哭啼中被迫报了班。
育婴教室位于一栋半旧不新的居民楼内，即使是上班时间楼里也人来人往的，一楼大堂两侧的墙壁张贴着诸如儿童舞蹈、儿童乐器、小小主持人或是成人减肥舞蹈一类的海报，说是居民楼不如说是兴趣活动中心。
扶疏一副认命的样子走进更衣室，换上育婴教室统一发放的瑜伽服，灰色短袖搭配黑色短裤，还有一套打底的黑色紧身长款衣裤。
他安然徐行的步入教室，听到脚步声教室里的人都转头看过来，纷纷不由得倒吸一口气，两个女老师意料之中的被惊艳到了。
他这样的站在一群预备役爸爸里面，不但显得过分年轻，也显得过分俊气。
不过美貌即原罪，两名女老师显然被他干净而精致的外表和高冷又清雅的气质一时间冲昏了头脑，频频点名让他上来当众学习展示。
第一回被叫上去演示如何哄孩子。
“这位爸爸，请用这个暂时当作你的孩子。”
长头发的老师将一个长得跟真婴儿十分相似的一个娃娃递给扶疏，扶疏接过淡淡瞟了一眼，觉得这个娃娃怎么看都有点诡异。
短头发的老师偷偷的瞄了他修长白皙又骨节分明的手，忍不住叹道：“这位爸爸的手可真好看！”
扶疏仍是一副清冷疏离的样子，对她的赞赏一点感觉也没有。
“这位爸爸请像我这样抱住孩子，”长头发老师怀里抱着一个一模一样的娃娃，“左手托住孩子的背、颈和头，右手将孩子轻轻托起。”
他照做，可是怀里那个娃娃却突然“呜呀呜呀”的哭了起来，吓得他差点没把它扔出去。
短头发的老师笑道：“我们模拟用的这个娃娃是美国高科技，跟我们真正的小婴儿一样一旦感觉爸爸的姿势让他不舒服就会大声哭出来，直到调整到正确姿势为止。”
说着，她靠过来指导一点点纠正扶疏的手势，同时说到：“刚出生的婴儿是非常依赖父母的，所以我们的爸爸们在哄孩子的时候，可以一遍又一遍的去呼唤他们的名字，这样呢能让孩子产生安全感。这位爸爸请问你有没有想好孩子的名字？”
名字？
这个问题他倒从未想过。
他一开始便知道盛清欢没有怀孕，只是忍不住想要对她好，再好一点，再好一点点。
虽然他不确认当知道这一切只是一个可笑的误会后，她是否会有一点点的难过，还是会高兴的放鞭炮庆祝，烧香还愿呢？
“我还没有想好。”
他的声音清沉而微微低哑，掺杂着慵懒恣意，糅合在一起，敲击在耳膜上，赏心悦目。
两位女老师好不容易从他的外貌里清醒过来，再次沉沦在他的声音之中。
当扶疏第二回被叫上去在一群男人面前抱着那个有点诡异的娃娃，按照两位热心肠老师的指导，学习如何给婴儿洗澡，他竟然从中感觉到了一丝乐趣。
他的人生果然是太无聊了。
教室里的预备役爸爸们开始排队演练，熟悉的歌声从角落里的纸袋里传出，扶疏快步走过去俯下身从袋子中的衣服口袋里翻出手机，接通了亲妈的来电。
“妈。”
“儿子，妈问你一个问题，你好好答。”手机响起一个同样清冷的女声，不徐不疾的说到，“话说当年太上老君花费七七四十九天炼制了一颗仙丹，这颗仙丹开了灵智，自己跑下凡尘，来到了人参果树下，时间久了它便幻化成人参果的样子。后来唐僧西天取经途经此树，孙悟空偷吃了很多真的人参果，却一棒子打死了这颗仙丹幻化成的人参果，为什么？”
他略略蹙眉，微顿了两秒：“妈，西游记里没有这个故事。”
那个母子同款的声音终于起了点波澜：“因为它是丹参，丹参不打死留着有什么用呢？你说是不是，儿子？”
扶疏轻挑眉峰，长长叹了口气。
“这女孩子不是地心引力，你往里一站就有，她们是向心力，你给首先围着人家打转才会产生，你转得越勤快力就越大……”
扶疏耐着性子听完亲妈逻辑严谨的长篇大论，应付了几句挂断电话。
第三回，两位老师把他叫上去是练习给小婴儿换尿布，那个娃娃从脱下裤子的那一刻开始凄厉的哭声贯穿整个换尿布的过程，不但给一众旁观的预备役爸爸们造成一定的心理阴影，扶疏刚刚才萌生的点点兴趣也随之全部泯灭。
下课后，第二通电话响起，他瞥了一眼手机屏幕，是后妈打来的。
早就有所预料的他轻提气，不动声色地接起：“妈。”
那边响起一个轻快活泼，听不出年龄的女声：“喂，小疏，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喝水？”
扶疏淡淡的“嗯”了一声。
宋玥不以为然的继续往下说，听口气只是闲得无聊想找儿子闲话家常：“小疏，隔壁的那个常阿姨你还记得吗？她不是有个读博士的儿子吗？马上下个月就要结婚了！你看看人家的儿子还在读书就已经娶媳妇了，而我的两个儿子，唉……妈不是说你，妈是要批评阿䪭，太不像话了，自己单着也就算了，还把你这个弟弟给带坏了，真不知道我都猴年马月才能抱上孙子……像你这样好的不应该找不到才对，我看网上那些女孩子都一口一个婆婆叫得可甜了，你也要给她们一个机会，好好的男孩子走什么高冷人设……”
在接连两波催婚轰炸下，扶疏的耐心显然已经告罄，声音微沉下去：“妈，您别催了，我连孩子都有了。”
手机那边一下子安静下去，半晌响起一个低哑的中年男音，只是一句话便使他悔得肠子都青了……
晚上，扶疏来接清欢下班的时候，面无表情地扔下一颗重磅炸弹：带她回祖宅给大奶奶过九十大寿。
盛清欢眨了眨眼睛，大脑连续空白了好几秒，才堪堪回过神来不确定的再问一句：“你说什么？”
“我爸让我带你回老家，”扶疏修长的身影倚车而立，姿态优雅地饮了口杯中的咖啡，“我不小心把你怀孕的事情说漏嘴了。”
盛清欢本想发作，但是扫了眼自己握在手中取暖的豆浆，咳了一下问：“一定要回去吗？”
他目光停留在她头顶上，漠漠然地说：“也不一定，不过这一次回去决定你是否能得到扶家的认可。”
盛清欢无所谓地耸耸肩，抬手随意拍掉一片落在他浅灰色线衫上的树叶：“反正我也没想过要嫁给你们老扶家当媳妇。”
几秒钟的静默后，扶疏缓缓地说：“你是不打算，那孩子呢？”
她愣了愣，一时间没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扶疏收回视线，目光落在前方延伸的马路上，“我想过了，叫扶清暖，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叫我觉得怎么样？”她还从上一个问题里理不出个头绪来呢，又给她抛了个问题，“你能一个个来吗？”
扶疏唇角一勾，似笑非笑：“要是你决定好了，就跟电台请两天假，现在有了尹力，电台应该不在乎你来不来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盛清欢气得直跳脚，“对于天天收听我的节目的听众而言，我不在，他们可是要失眠的！”
她蹦一下骂一句，跟比自己高一大截的人吵架真累。
“别跳了，都是快当妈的人了，还这么小孩子脾气。”
扶疏在她额头上轻轻拍了一下，眼底笑意渐浓。
哼，说她是小孩子，明明他自己才是小孩子！
盛清欢气得背过身去不再搭理他。
直到扶疏送她回去的路上，她才渐渐一点点理清楚。
第一句话的意思是像扶家这样的大家族，如果她没有办法得到认可，他们的孩子将来也许会难以在扶家立足，这对一个只有爸爸的孩子而言实在是太艰辛了。
第二句话的意思是，扶清暖是他们孩子的名字。
下车的时候，盛清欢快跑了两步，在即将踏进楼梯口的时候刹住脚步，半晌，一个细若蚊呐的声音在夜色里响起：“嗯，挺好听的。”
扶疏怔了两秒，等他回过神来，那个纤瘦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楼梯口，很快，三楼阳台的灯亮起，橘黄色的灯光在清冷的夜色中格外和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