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清欢把怀孕后越发显得圆润的身体埋在红色锦被里,纤长的四肢张成一个大字,望着头上的红色纱幔,无聊得直吐泡泡。
作为一个作息正常的城市人,十点不到半,又没有亲爱的手机助眠,让她怎么睡得着?……
“扶疏,你睡着了吗?”盛清欢扒住床缘,往下看。
扶疏闭着眼睛淡淡的“嗯”了一声。
“撒谎。”她悄悄的翻了个白眼,一只脚从床上挪下去,脚指头戳了下他的大腿,有些孩子气的要求道:“我睡不着,你给我唱首歌吧,就当是催眠曲。”
他没有睁眼:“你听过的,我不会唱歌。”
盛清欢不放弃,又伸直脚指头往他大腿上捅了捅:“聊胜于无嘛。”
窗外的月光移动,正好从半敞开的窗户里照进,他的脸沐在月色下,双眸缓缓睁开:“我唱了怕你今晚会失眠。”
“要不这样吧,”盛清欢眼珠子在眼眶里骨碌碌一转,把头从床上探下,对床下的扶疏笑得灿烂,“我来教你唱歌怎么样?我唱一句你跟一句,我的歌声你是欣赏过的,实力够硬!”
扶疏眸底渐渐清明,抬手无奈地撑了撑额角,以沉默表示回答。
盛清欢自然当他默许了,在喉咙里酝酿了一番,缓缓唱出:“小河弯弯向南流,流到香江去看一看。”
静默片刻,清冽的歌声在漆黑的屋子里回荡。
“小河弯弯向南流,流到香江去看一看。”
歌声低沉清凛,带着他嗓音特有的磁性,又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虽然与歌曲语调相差十万八千里,但如果略过节拍,单纯去欣赏这幅好嗓音也是一种享受。
盛清欢清清嗓子,接着往下唱:“东方之珠我的爱人,你的风采是否浪漫依然。”
扶疏幽幽地唱:“东方之珠我的爱人,你的风采是否浪漫依然。”
“不对,跟我再来一遍。”盛清欢十分享受调教的过程,“东方之珠,唱。”
“东方之珠。”
“好一点了,再来一次。东方之珠我的爱人,你的风采是否浪漫依然!”
他神态自若的跟唱:“东方之珠我的爱人,你的风采是否浪漫依然。”
“有进步,下一句。”盛清欢躺在床上手舞足蹈,“月儿弯弯的海港,夜色深深,灯火闪亮。”
床下的人乖乖跟上:“月儿弯弯的海港,夜色深深,灯火闪亮。”一如既往的走调……
盛清欢悄悄伸手捂住耳朵,口头上继续采用鼓励式教学:“东方之珠……”
刚唱了个开头,她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在绣有龙凤的大红喜被里翻了一个身,闭上眼睛,可是没有一会儿,那来之不易的犹如星火般的睡意在夜风中“嚓”的一下熄灭了。
盛清欢失望地睁开眼睛,又扒住床缘往下看,扶疏枕着枕头,双眸上阖,看样子已然进入梦乡。
她相当蛮不讲理的把腿伸下去,绷直脚趾头往那条笔直的大长腿上戳了一下,捶着床,哀嚎道:“我不管,我不睡你也不准睡!!”
扶疏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幽幽地睁开眸子,看向在床上撒泼撒得正起劲的某人,眉心微拧成一个小结。
看见他醒了,盛清欢相当厚脸皮的跑下床凑到他身边去:“你们家还有什么可以玩的?”
“游戏机?”声音因为困倦染上一丝暗哑,“没有。”
盛清欢直接坐在扶疏打地铺的褥子上,捏着下巴边想边说:“也不一定要游戏机,城里没有的,或是比较少见的,新奇有趣的?”
扶疏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闭了闭眼,顿了会才说:“昙花?”
“你们家还有这种好东西快带我看看嘛!快啊!”
盛清欢边说边连拉带拽地把他从褥子上拽起来,连鞋都顾不得穿,两个人光着脚推开门走进园子中。
顺着扶疏指尖的方向,盛清欢这才注意到他们住的暖芷园竟然有一棵一人多高的昙花,静静矗立在院内的一侧。此时还不到昙花开放的时间,一朵朵莹白色的花苞像是一盏盏宫灯似的垂在绿叶下,有种大隐隐于市、超然物外之感。
扶疏从石桌旁搬来两张圆墩方凳,和盛清欢围在那一盆昙花旁坐下,她凑过去鼻尖几乎要贴上白色的花瓣,深深一嗅,有淡淡的花香涌入鼻中。
盛清欢伸了个懒腰,觉得整个人都舒畅不少,眼角余光瞟到一旁的扶疏似乎兴致淡淡,不由好奇地问:“你看过昙花开花的样子吗?”
扶疏抬眸看了她一眼:“嗯,小时候常跟大人闹脾气,晚上不肯睡觉,哭着闹着要守在昙花前看昙花开,那时候没少因为这件事挨我爸的揍。”
好吧,盛清欢被配音圈大神公子扶疏居然也有如此幼稚的童年给震住了。
她使劲憋住笑,摇头晃脑地惊道:“这么说你小时候竟然也是一个正常的孩子?!”
这本身就是一件相当不正常的事情。
扶疏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在她额上蜻蜓点水般按了一下,继续面无表情状地问:“你听过关于昙花的神话故事吗?”
“你还相信神话故事?”盛清欢的心都快被震麻了。
扶疏十分平淡地说:“我小时候不但相信过,还天天吵着要听呢。那时为了哄守在昙花前的我睡觉,大奶奶给我讲的最多的就是昙花的故事,昙花一现只为韦陀。”
“昙花一现只为韦陀?这是什么故事,我从来没有听过。”
盛清欢不经意的侧头看去一眼,却看到对面的扶疏正望着她,唇角微微勾起,清湛的双眸中泛开柔柔的光,连皎洁的月色仿佛都在他的笑颜下暗淡了。
一瞬间,她的胸腔里好像被什么看不见、也摸不着的东西充满了,连带着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地低下头,声音讷讷的:“那你说给我听听吧,昙花一现只为韦陀。”
扶疏垂首看向叶间含苞待放的昙花,清清淡淡的音色敲击在耳膜上,犹如宵风霁月:“传说昙花原是天上的一位花神,她爱上了一位每天给花浇水除草的年轻人,仙凡有别,天帝震怒,将花神贬下凡间变为一年只能开花一瞬的昙花,又将那年轻人消去记忆后送往灵鹫山为僧,法号韦陀……”
盛清欢缓缓闭上眼睛,说故事的人声音不高不低,却一字一字将人带入故事中,一一体会昙花与韦陀相恋时的甜蜜,离别时的痛苦,离别后的相思……
故事还在继续。
“……昙花年年在韦陀采集朝露的时候绽放一瞬,转瞬又在韦陀面前枯萎,可是千百年过去了,韦陀一年年的下山采集朝露,昙花一年年的默默绽放,可是韦陀从来没有想起她……老人在死去的时候,带着昙花一起升往西天,花神在佛前重见韦陀,韦陀也终于想起前世姻缘,得佛祖恩准,下界再续未了情缘。”
语罢,扶疏目光落在那几根扯着自己袖子的手指上,盛清欢听着故事不知不觉倚在身后的柱子上睡着了,脑袋歪在一边,长发垂下来,挡住大半张脸。
他有些失神起来,伸出手一缕缕的挑起她脸上的发丝,微凉的指尖触到那张温热的小脸像是雪花碰到了火焰似的,半晌,他缩回手,收回在她脸上的眸光,俯身将她拦腰抱了起来,动作轻柔得像是怕吵醒她。
就在这时,昙花纯白的花瓣在月光下层层舒展,淡黄色的花蕊伸出花外,娇嫩的花瓣犹如丝绸般在风中翩翩起舞,一时间整个小院内芳香四溢。
昙花一现,只为韦陀。
我等待十七年,也只为一个你。
***
几点了?吃早饭还是该吃午饭?她怎么会睡在床上?
盛清欢拥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因为主持深夜节目,她一向都是略过早晨在中午苏醒,自从工作后还没吃过一顿正正经经的早饭。
她睡眼朦胧地在房里扫视一圈,扶疏不在屋内,原本铺在地上的床铺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一张圆墩方凳上,她的衣服也放在床尾。
盛清欢伸手拉过衣服钻回被子里换上又爬了出来,翻身下床穿上拖鞋,低头一扫腕上的手表,快十点钟了。
她摸着饿扁的肚子,口中碎碎念:“小宝贝,饿着了吧?没关系,妈妈这就出去给你和我找吃的!”
边说边推开门,晃眼的阳光普照大地,盛清欢抬手挡了挡,看向小院,顿时愣住了。
一身清爽打扮的扶疏坐在院内石桌旁悠然自得地饮茶,听见开门声,抬眸看过来,没有片刻的停留,便淡淡的别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