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一看,店内空间还算宽敞,地上铺满米白色的榻榻米,一桌两个位,盛清欢进去的时候有几张桌旁坐了人,看样子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
盛清欢随意挑了个位置盘腿坐下,很快一个老板模样的男人便走了过来,在她对面的坐下,“砰”的一声脆响在桌上放下一瓶清酒。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许是酒喝多了,店老板的嗓子有点哑。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盛清欢回到,为了能够顺利逃脱今天最后一个相亲,她提前半个小时过来考察地形,这所谓有备无患。
店老板唇角一挽,抬起酒壶往桌上的小瓷杯内倒满澄清的液体,她边喝着酒边忍不住偷偷打量了店老板一番。只见他看上去四十多岁的样子,穿着一条纯黑的宽袍大袖,过长的黑发在脑后扎成一个小鬏,用网上时髦的词语来形容,是邋遢中透着雅痞。
酒喝多了,人话也就多起来。
店老板自言自语地告诉盛清欢他年轻的时候在日本留学,待了七年花光父母全部的存款,但是什么也没有学会,父母一气之下与他脱离关系,他险些饿死在大街上,后来借着自己在日本那几年学的几个简单的菜系找日料餐馆自荐,说是会做最原滋原味的日料,靠的这一手活到现在。
“老板,这里再加份海胆!”
忽然旁边那桌的客人很熟络地向店老板喊了一嗓子,店老板啜完杯里最后一点酒,起身的时候目光往门口的方向略略一偏,然后笑道:“小姐,你等的人好像来了。”
盛清欢“咦”了下,转过脑袋去看,一个清隽挺拔的身影正向她徐徐走来,体态英挺从容,那张俊朗精致的脸上是一贯的漠然,脚步一顿,施施然地在她对面坐下了。
黑眸灼灼,她的视线笔直地撞了进去。
盛清欢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
扶疏彬彬有礼地向她点头致意,神色镇定从容不迫地问:“你有什么想吃的吗?这家店老板会做的不多,但是好在做的都还不错。”
盛清欢偷偷在桌子底下掐了把大腿,疼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但还是不肯相信地问了一句:“你是来跟我和亲的?呸,相亲?!”
扶疏淡淡的勾了一下唇,十分自然的回答:“我是江贤推荐给你妈的,看样子我算是进入了初选。”
盛清欢登时气得肝火攻心,俗话常说见色忘义,江贤完全是为钱卖友,居然为自己在河图持有的那么一点点股份就帮助她家的头牌来整蛊八年的闺蜜。
她凑过去,压低声音保证只有自己和他能听清楚,“好老师,您不是配音圈超人气公子吗?不是应该日理万机的吗?为什么还要抽出空来整我?求求您了,放过小徒吧?”
“你以为我在整你?”扶疏微微挑了挑眉。
“不然呢?你不会是诚心想请我吃饭的吧?”盛清欢想也不想地回到。
“你来相亲是迫于你父母的压力,我来相亲自然也不例外,再说了,何况我有双份的父母。”扶疏低眸看菜单淡淡应到。
盛清欢气馁,为什么像他这样的人在嫩得可以掐出水来的年纪也会有相亲忧愁。
“老板,来一份大红虾、鲔鱼三拼、蟹肉沙拉、墨鱼、赤贝,海螺和鲑鱼子。”他放下菜单,清冷的眸光射向盛清欢,她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冲他摆了摆手,“她和我一样,老陈,今天的推荐是什么?”
店老板边给邻桌的客人上菜边头也不回地拉长嗓子答道:“特级海胆和鲥鱼中腹,数量有限,欲购从速!”
他还是一副不急不忙的样子:“那我各要两份。”
店老板把额前的一缕乱发别到耳后,咧嘴一笑:“扶先生,这可是你第一次带女孩子来我这里吃东西,为了纪念这有特殊意义的一天,我送给这位美丽的小姐一份茶碗蒸蛋,刚才我和她喝了两杯,酒量还不错,饮品清酒和清茶。”
扶疏俊眉微蹙,摇头拒绝道:“她喝酒后会干坏事,和我同样清茶就可以。”
店老板豪爽的应了一声,钻进旁边的小厨房里。
盛清欢抛给桌对面的人一对大大的白眼,不让她喝酒就不让她喝酒,非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她短。
她咬牙切齿地问道:“老实交代,你什么时候和江贤那个小妮子串通一气设计害我的?”
扶疏看了她一眼:“从你说爱我以后。”
盛清欢无力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他以为在玩歌词接龙。
一只小手穿过桌子,一点也不含蓄地拉了下他的袖口,他垂眸对上桌对面那一双清澈的眸子,她说:“我跟你说认真的,你再开玩笑我生气了。”
扶疏淡淡一笑,嗓音清淡如流水:“你觉得我是喜欢开玩笑的人吗?盛清欢,说实话好像从头到尾都是你主动招惹我的吧?亲我,是你主动的,靠近我是你主动的,说喜欢我也是你先主动的,我可还是清白之身,你多少都给对我负点责任吧?”
盛清欢的脸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他一副宛如怨妇般的口吻怼得她哑口无言,只好把脸埋在桌子上。
店老板送来茶水和点的食物,一一放在桌上,本来就不大的桌子瞬间变得拥挤,盛清欢连藏脸的地方都没有,索性抬起头直视向对方,更衬着这个空档上下打量了一番扶疏今天的休闲运动风:墨黑色的防水运动夹克,浅灰色的九分运动裤,配上脚上那一双一尘不染的白色球鞋。
盛清欢揶揄道:“啧啧,小家伙,你穿成这样来相亲还真是毫无相亲觉悟。”
听到某人大胆的调侃,扶疏微凉的眸光也把她从头到尾地打量了一番:黑色长发披在肩上,松垮垮的长袖T恤假两件上衣搭配七分工装裤,还不伦不类的套上一见天蓝色的薄外套。
扶疏不温不火地微笑道:“盛小姐也不见得比我有相亲的觉悟。”
盛清欢也很干脆地承认:“我本来就是为了让别人看不上我而来的。”
扶疏端起茶杯饮了口已经半凉的茶水,眸中笑意淡淡,似乎对她的答案颇为满意。
“菜已经上齐了,慢用哟。”
店老板调皮地冲扶疏眨了下眼,端着托盘去陪后面独身前来的客人喝酒去了。
扶疏依旧神色淡淡,提醒盛清欢道:“看我干什么,我又不可以吃。”
盛清欢闭嘴。
她拿起筷子随手夹起一个大红虾寿司粗暴地沾上混着芥末的酱油塞进嘴里,她其实对日料一直都不太感冒,比起生食,她更吃得惯也被称作寿司的韩式紫菜包饭,可是这个大红虾寿司却让她赞不绝口,那种海鲜独有的甘甜随着咀嚼在口腔里炸开的感觉太美妙了。
她加快速度把桌上的料理都试了一遍,心里不由感叹真是人可不貌相,那么个邋遢大叔居然能做出这么好吃的料理,要是再配上日式清酒更是妙不可言。
想到这里,盛清欢哀怨地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无意间抬头一瞥,发现扶疏正在看着她,眸色深深,一眼看不到底。
难道是她脸上沾了东西?
她从包里摸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仔细检查一番,什么都没有。
还是嫌弃她吃相太难看?
男人啊,总是改不了对女人吹毛求疵的坏习惯。网上常见的段子,某屌丝费劲千辛万苦追到女神,却惊讶于女神原来也跟他一样,会上厕所,会放屁,瞬间女神飘飘若仙的形象在他心中轰然倒塌。盛清欢每次看到这样的段子都难免嗤之以鼻,对于这样的屌丝男她只能建议他买个充气的,保证既不会有三急也不会放屁,省得去祸害女性同胞。
她边想边夹起一个鲥鱼中腹手握寿司塞进嘴里,眼角余光瞟到墙上的价位表,震惊到心灵都有点麻木了。
艰难地咽下口中昂贵的鲥鱼中腹寿司,她凑过去,特心虚的问道:“咳咳,按照相亲的惯例,这一顿……呃,你懂的。”
扶疏轻抬眼皮看向她,有点好笑地反问道:“我应该懂什么?”
盛清欢语结。
她借着上厕所的名义,把皮夹里的钱反复数了三遍,握拳道:“AA就AA,我不会让广大女性的尊严在我这里失守的,大不了往后一个星期白粥配腐乳!”
默默地给自己打满气后,盛清欢昂首阔步地走出厕所,一看扶疏已经站在门口等她。
门外夜色深沉,门内灯光明亮,他好像站在两个世界的分界线,夜与光在清晰的眉目间划开一道明暗不一的分界线,眸中淡淡的疏离,带着一种与世隔绝的清雅出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