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明帝的面，侯爷很是为难：“桢家是有这么一条家规，但——”
俞氏道：
“但什么呀？桢氏传到现在也有好几百年了，难道到老爷手上这规矩就废了？老爷百岁之后，有什么面目去见列祖列宗啊？”
明帝起身，冷声问道：“桢俞氏，你这话是说给朕听的吗？”
“老身不敢！”俞氏回得义正词严——
“桢家的家规已有几百年，如若不按家规办事，定要遭族人耻笑。这件事若是传了出去，实在有损皇上的威名，还望皇上和娘娘不要让我家老爷为难！”
明帝反问道：“国母的亲娘竟从偏门出殡，这事传了出去，朕的颜面何在？尚吴的国威何在？家再大，能大得过国吗？”
俞氏似乎早有准备，应付得非常从容：“国也是由家组成的，家不能家，国何以国？”
明帝正欲发怒，被笑儿的声音打断了：“娘！娘！你想说什么？”
齐国夫人先是望了明帝一眼。
笑儿道：“娘，您放心！皇上一直是最疼笑儿的，他对笑儿很好！我们会相亲相爱过一辈的，娘！”
齐国夫人接着望了立风一眼，又向他的旁边望了一眼。
笑儿道：“娘，您放心！风儿很聪明很能干，他将来一定能做个好皇帝。他很快就会把您的孙媳妇接回宫的。娘，您有曾孙了，您就放心吧。”
立风听到这里倒是一惊：笑珊出宫时就有身孕了，他这个当爹的怎么到现在才知道？
齐国夫人又望了望立雨。
笑儿又道：“娘，笑儿会给雨儿找个好婆家，您放心吧。”
齐国夫人的眼神随即放空了。
笑儿这下就不明白了：“娘，你在找谁啊？”
立风赶紧上前道：“舅母与天泽回老家走亲戚，很快就会回来的。外婆，您放心，他们很好。”
齐国夫人的眼神又变得愤恨起来，还是瞪着俞氏。
突然又不知哪里来的劲，她一把握住了笑儿的手！
她母亲握得那么用力，笑儿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她上京选秀的时候，母亲也是这么用力，母亲就是要她争口气！
回想母亲这凄苦的一生，即使是等到她唯一的女儿成了国母，她也没有享到什么福。她嫁了一个比她大三十岁的男人，终其一生也没有得到过爱。
不，不能说是“嫁”，应该说是“跟”，到死，她也没有资格与她的夫葬在一起。
突然，齐国夫人的手放开了，就此离世，她的眼睛却睁着，仍恨恨地望着那个方向。
“娘！”“外婆！”一屋子的人围在死者身旁痛哭流涕。
明帝阴着脸，向侯爷与俞氏道：“你们跟朕出来！”
侯爷与俞氏老老实实地跟着明帝来到了偏室。
明帝不客气地道：
“朕叫你们来，不是来跟你们商量的！朕决定了，齐国夫人必须从正门出殡！你们若敢不遵便是抗旨，朕就让你们去给齐国夫人陪葬！”
俞氏硬气地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皇上为了破坏别人的家规而杀了我们，也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吗？”
嘿，这老东西，十几年没见，脾气见长啊？
果她不是笑儿名义上的母亲，明帝早就叭叭赏她两个耳光了，他握紧了拳头：“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跟朕说话！你知道顶撞帝王、忤逆圣意，是多大的罪吗？”
俞氏的胆子还真是越来越大了：
“大不了一死！老身是为维护家规，维护桢氏家族而死，死得其所。皇上却是滥杀好人，难免会在史上留下恶名啊！”
明帝哼了一声：“你也算好人？”
俞氏回道：“至少老身从未杀过人，晚上不怕鬼魂来索命啊！”
“你！”明帝勃然大怒：
“朕告诉你，朕已经忍你很久了。不要以为你是笑妃的大娘，就可以在朕面前倚老卖老！今天要不是看在笑妃的面子上，朕早就把你这个肥婆娘给煮了！”
侯爷见明帝大怒，急忙劝道：“贱内年事已高，人老糊涂，还望皇上海量包涵！”
“包涵个屁！”明帝嘴里的唾沫都溅到了侯爷的脸上，“她分明就是冲着朕来的！”
明帝指着俞氏的鼻子骂道：
“你给朕弄清楚了，笑儿不是你候府柴房里的小丫头，她是尚吴王朝的皇贵妃！是国母！是太子的生母！是朕最宠爱的女人！她的母亲比你要尊贵百倍！”
皇上！”俞氏尖声说道，“您可别忘了，笑妃与你的长子拜过堂成过亲，她还有资格做国母，还有脸面母仪天下吗？桢家的脸都让她给丢光了！”
放肆！朕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明帝忍无可忍，抬腿就是一脚，将俞氏踢翻在地。连皇太后都不敢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她桢俞氏算个什么东西，竟撒泼撒到他头上来了！
俞氏伏在地上捂着肚子唉哟唉哟的直叫，声音很大，也很凄惨。
明帝心想这第一脚怕是踢轻了，不然这肥婆子怎么还有力气叫唤？
于是第二脚就要跟上来，侯爷虽已年迈身手却还矫健得很，一把抱住明帝的双腿恳求道：
“皇上，皇上，您不能再踢了，再踢就真的要出人命了！求皇上可怜可怜老臣，老臣已经失去了齐国夫人，可不能再没有她了！”
明帝只得收了脚：“老泰山，不是朕说你，桢俞氏今天变成这样，都是给你惯的！”
侯爷赶紧道：“老臣有错，老臣有错！老臣一定对贱内严加管教！”
明帝嘲笑道：“老泰山，你都多大岁数了，现在才管教来得及吗？”
侯爷无奈：“亡羊补牢，尚不晚矣。”
明帝看在侯爷的份上懒得跟俞氏再费唇舌：“朕决定的事任何人都不能更改！明白吗？”
俞氏偏就跟明帝杠上了：“老身便是死也要维护桢氏家族的尊严！”
明帝指着俞氏道：
“好啊！你不是死抱着桢家的族规家规不放吗？从今天开始，你就不再是什么诰命夫人了，而是侯府内最低贱的奴！笑妃的生母桢柳氏为大夫人，你就到地下伺候她吧！
朕看在你是瑜贵人生母的份上，让你选择一个痛快的死法！你是选择喝毒酒，还是选择用白绫自尽，随你！哼！”
皇上！皇上！……”侯爷大喊着，想留住明帝的脚步。
明帝一点儿也不为之动容，只当是没听见，笑儿不喜欢的人他也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