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羡鱼被送回了济世堂,秦轻侯一看到她这副浑身是血的样子,立刻放下了手上的东西,几步迎了上来。
来不及问到底发生了什么,秦轻侯连忙吩咐身边的药童去取了金创药。
正想把金创药一股脑地全都洒在木羡鱼的伤口上,却突然被木羡鱼拦住。
她的脸因为剧痛的折磨已经变得苍白如纸,此时虚弱地睁开眼睛,看着秦轻侯。
未等她开口,秦轻侯已经握住了她的手腕,要将她的手缓缓放下,“木姑娘,你放心,我定会全力医好你的伤。”
木羡鱼简直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却还是拼命推开了他手上的金创药。
“等等,照我说的话去做。”
秦轻侯只好停了下来。
木羡鱼捂着肩膀,费力地在秦轻侯的耳边叮嘱他缝合伤口的要领,可秦轻侯却根本像是在听什么天书一样。
把人的伤口像是缝补衣服一样缝起来?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木羡鱼知道,这样的方式秦轻侯根本是闻所未闻,可是,她肩膀上的刀伤深可见骨,如果只是靠金创药来愈合伤口的话,她这只手起码要三个月才能活动自如。
这还不算期间被撕裂的可能。
眼下她刚刚回到京城,危机四伏,实在不能允许她用那么长的时间恢复一道伤口。
“照我的话去做。”
木羡鱼低沉着声音,不容辩驳,“你不是说过要跟我习得医术?这便是你的第一课。”
“但是……”秦轻侯仍然犹豫着,“若是我失败了,木姑娘,木姑娘你岂不是……”
“我来。”
秦轻侯正犹豫的时候,济世堂的门口走进来一道水蓝色的身影。
木羡鱼侧头望去,竟然是在天牢里消失不见的那个戴着面具的神秘男人。
她虚弱地轻笑了一声,调侃道,“你怕不是什么朝廷的通缉犯?否则为什么处处避着长乐公主?”
“只是不想惹上太多麻烦而已。”
季临渊快步走到木羡鱼的面前,满脸认真地看着她,“我来替你缝合伤口。”
他或许是整个大魏上下唯一见过木羡鱼缝合伤口的人,他知道该怎么做。
木羡鱼微微有些涣散的目光从秦轻侯的脸上缓缓划过,然后落在了季临渊的脸上。
“好,你来。”她虚弱着声音道。
秦轻侯立刻觉得自己像是失去了什么一样,心里变得空落落的。
可看着木羡鱼和季临渊之间的眼神交流,却是无论如何都没能开口,再为自己争取一下。
……
药童很快准备好了木羡鱼要的东西,季临渊生平第一次捻起了穿着天蚕丝的银针,竟然有些紧张。
木羡鱼看着他浑身绷紧的青筋,忍不住嘲笑他,“原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你难道不怕?”
他手上的劲道若是一个不小心,刺入了她的脖颈里可怎么办?
木羡鱼却是一脸的无畏,甚至还泰然地闭上了眼睛,“一根针而已,最多不过是疼了点,只要你不是刻意朝我的死穴上刺,我就死不了。”
“……”
“比起死,我更担心你公报私仇,想要故意弄疼我。”
季临渊深吸了一口气,也顺着木羡鱼的话打趣道,“肯定会发生的事情,你还担心什么?”
“……”
季临渊凝神静气,仿佛将自己这辈子所有的精神力全都灌注在了指尖这枚小小的银针上。
他按照木羡鱼说的,手上的银针一次一次地穿梭在木羡鱼的伤口之间。
额上的冷汗顺着他刀锋雕刻般的脸颊流下来,沿着紧张的上下滚动的喉结,缓缓没入了他肩膀的衣服里。
站在他身后的秦轻侯看到这一幕,可是比起看到肠穿肚烂的伤口更让他觉得震撼。
躺在床上的木羡鱼疼的连牙床都渗出了血,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额上的冷汗疯狂地流进她鬓角的发丛,脑袋下的枕头不多时便被汗水濡是了。
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虚弱的木羡鱼活生生被痛晕了过去。
等到再醒来的时候,眼前第一个看到的,竟然是一张在自己的面前无限放大的脸。
迷迷糊糊的木羡鱼被吓了一跳,肩膀上的伤口被狠狠扯了一下,痛的她龇牙咧嘴。
季临渊急忙伸手按住了木羡鱼看上去像是要乱动的手臂,“娘子姐姐,是我啊!”
“……临渊?”
木羡鱼这才看清眼前的人,可不就是她的小相公季临渊?
“太好了,娘子姐姐,你终于醒过来了!”
季临渊仍旧是一副天真懵懂的样子,眼神里此时满是兴奋,“渊渊以为,渊渊还以为娘子姐姐你,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看着季临渊瞬间通红的眼眶,木羡鱼心底一暖,急忙安抚,“别哭,我不是没事了么?”
季临渊一边点头一边用袖子狠狠地抹了一下就要漫出眼眶的热泪,口中还念念有词,“不能哭,渊渊是男子汉,不能哭。”
木羡鱼哑然失笑,她的小相公啊,还是这么天真活泼。
真好。
对了,她差点忘了问,“定国公府现在如何了?沈老夫人的腰伤可还要紧?”
季临渊想了想,告诉木羡鱼,“二舅舅已经没事了,外祖母看到二舅舅回来也很高兴,渊渊也很高兴。”
似乎觉得自己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季临渊又直勾勾地看着木羡鱼的脸,认认真真地补充了一句,“渊渊看到娘子姐姐,才最高兴!”
木羡鱼轻轻笑了笑,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摸了摸季临渊的头,低声道歉,“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季临渊却是用力摇了摇头,“娘子姐姐没有错,是渊渊,是渊渊没用,让娘子姐姐受苦了。”
木羡鱼看到他这副样子,更加心疼。
可她没注意到,低下头去的季临渊的眼底此时盛满了狡黠。
既然已经确定了木羡鱼对他的心意,还有一直困扰他的木羡鱼的来历都已经变得明朗,那么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要让木羡鱼从今以后更加死心塌地地守在他的身边。
为了这个目的,季临渊生平第一次心甘情愿地在木羡鱼的面前扮起了长不大的孩子。
这份上天送给他的礼物,他怎能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