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一品楼的高级厢房里,季临风坐在窗边,满桌子的山珍海味他却连尝一下的胃口都没有。
跟前的酒杯一次次被倒满,又一次次被他一饮而尽。
这么多时日过去了,那些从大牢里逃走的重犯都没有任何下落,季临风终日吃不下睡不好,人都被活活折磨得瘦了一大圈,身上的官服都变得晃荡了起来。
眼底青黑,胡茬丛生,这几日,季临风算是看尽了京城的人情冷暖。
蒋家为了明哲保身,几次将他拒之门外,蒋明兰恨铁不成钢,已经被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如此急功近利给气的病倒,却仍旧拖着病体四处为他打点。
自己的亲生父亲季如信因为他连累的丞相府,甚至请出了家法,将他的后背都给打得血肉模糊。
秋风拂过,衣服被风吹着贴上了季临风的后背,都痛得他龇牙咧嘴,满头冷汗。
“二少爷,京城上下我们都已经找遍了,一点疑犯的影子都没有,犯人或许已经全都逃出了京城。”
留着八字胡的手下硬着头皮汇报道。
果不其然,他话音未落,季临风一把抓起了手边的餐盘便朝他扔了过来,打破了他的额角,鲜血淋漓。
“废物!”
季临风厉声呵斥,然后立刻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掌心的帕子上甚至印上了几缕殷红的颜色。
“二少爷息怒。”房间的下人齐声道。
季临风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立刻尖声叫了起来,“闭嘴,都给我闭嘴!”
“二少爷二少爷,为什么我偏偏是个二少爷!不是嫡出,处处看人脸色,不管做什么都无法摆脱那个傻子的影子!”
一提起丞相府,所有人立刻想到的就是那个让整个家族蒙羞的傻子,他这个二少爷也成了笑柄。
他不甘心,不甘心啊!
“二少爷想要出人头地,不如跟我做一笔交易。”
包厢的门被缓缓推开,季临风抬头去看,就看到了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身影。
“木羡鱼,你竟然敢自己送上门来!”
季临风咬牙切齿,房间里的人也立刻呼啦啦地将木羡鱼包围了起来。
几把锃亮的官刀横在了她纤细的脖颈上,木羡鱼却面不改色。
“二少爷,我听说,天牢失火一事皇上震怒,要求丞相大人和二少爷你限期将所有重犯捉拿归案,否则丞相府难辞其咎,就算不是被满门抄斩,也免不了被罢官免职,告老还乡。”
“……”
“如果二少爷肯听我一句,我保证,丞相府非但不会有事,二少爷你还会平步青云。”
季临风盯着木羡鱼这双黑白分明的眸子,轻轻挥了挥手,那些官刀就又从木羡鱼的肩膀上放了下来。
木羡鱼步履轻盈地走近了包厢,坐在了季临风的对面。
季临风那张满是颓然的脸上盛满了忌惮与杀意,“你到底想说什么?”
木羡鱼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浅尝辄止地抿了一口,像是在有意吊着季临风的胃口。
季临风的身后,那个留着八字胡的手下微微俯身,凑到季临风的耳边提醒他,“二少爷,这个女人诡计多端,二少爷还是谨慎为上。”
“我知道。”
季临风危险地眯了眯眼睛,“木羡鱼,你今天来,应该不是为了要喝茶的吧?”
木羡鱼这才放下了茶盏,面容沉静地看着季临风,“我要你在皇上面前力证定国公府的清白。”
季临风一愣,随即便笑开了。
“木羡鱼,你以为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竟然还敢跟我谈条件?”
“只要我现在一声令下,便会有几百人将你团团围住,将你押解进宫,听从皇上发落,将你五马分尸,以儆效尤!”
季临风本以为,木羡鱼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过是个妇道人家,自己这番话多少会让她有所忌惮。
可没想到的是,木羡鱼却是轻笑了一声,“二少爷真是会说笑,你以为,我今日会毫无防备地到这来?”
木羡鱼的话音未落,季临风就听到了自己的身后传来了一声重响,回头就看见,原本站在自己身后的手下竟然倒在了地上,瞪着一双眼睛,眼神却是茫然无措。
一个倒了下去,接着就有第二个,第三个,不消片刻,一屋子的人全都倒了下去!
季临风立刻慌乱了起来,“木羡鱼,你想干什么?”
木羡鱼却是悠闲地看着季临风,“别担心,我现在还不想干什么。”
“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若是我想杀你,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她方才刻意拖延时间,也不过是为了等药效发作而已。
木羡鱼满意地看着季临风此时脸上这一副仿佛吃了屎一般的表情,轻轻笑了笑,“现在,二少爷认为,我还有资格跟您谈条件了么?”
……
回到客栈,木羡鱼刚刚关上房门,身后就响起了季临渊低沉的声音,“你去见了季临风?”
“恩。”木羡鱼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确定身后没有任何人跟踪,在京城绕了大半圈,现在只想躺下休息。
可季临渊却拦在了她的面前,“你跟季临风交易,只要他将定国公府从这场风波中推出去,你就甘愿担下通敌的罪名?”
木羡鱼被问的有些不耐,一边想要绕过季临渊,一边没好气地反问他,“是又如何?”
“不许。”季临渊态度坚决,“你到底知不知道通敌是什么罪名?”
“我会将所有的罪名揽在自己身上,不会连累到任何人。”
“胡闹!”
季临渊终于被木羡鱼这副吊儿郎当的态度给激怒,猛地抓住了木羡鱼的手腕,将她的身体压在了身后的门板上。
木羡鱼吃痛,也怒了,瞪着一双大眼看着季临渊,“放手。”
“你知不知道丞相府上下已经将你恨入了骨子里?你当真以为,自己死了之后,他们就会放过定国公府?”
季家的人都将定国公府视为了眼中钉,肉中刺,木羡鱼这样做只会是白白牺牲!
木羡鱼抬起眸子,看着面前的季临渊,微微有些苍白的双唇上下开合,吐出了四个字,“与你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