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卫承煜默默缓缓注进桃花眼中，黑色瞳仁骤然缩紧，他知道林现向来不是个老实东西，却没想到他这么早就想动手了。
想来也不奇怪，如今大宋国内危机四起，皇帝又不问政事，搞得朝野人心惶惶，没有人敢上阵打仗，没有人敢御前弁言，全都君不君臣不臣！
这个时候不去攻打大宋国，又什么时候合适？
单脚屈起膝盖，古若尘一手拿过酒坛子对着嘴就喝了一口，酒液沿着下颌流入衣衫，他抹了一口，满目黯然。
“我如今已经这样了，大宋国我是回不去了，在大梁国虽是平南王，却手无重权，明升暗贬，我这一生只求能够护住我弟弟妹妹就已知足，但是你不同！”
古若尘来此就是为了提醒卫承煜一句，他单手握住卫承煜肩膀，略微用力按了按，“承煜，你与我不同，你还可以找个明君效力，穷尽自己毕生之才，为天下百姓社稷谋正事，我已经无颜下去面见我的列祖列宗和我父亲，但是你可以！”
兄弟二人四目相接，不必多言，都能猜出对方心中真正想法，若非迫不得已，古若尘不会如此不得志，不会如此苟延残喘，扛着屈辱活着。
古若尘此生已经这样，可卫承煜不同，他还有机会，明白古若尘的劝告是什么意思。
脑海里蓦然回想在他幼时，书斋前站在廊下，看书的青衫男子招手让他过来，收回长剑，还是孩子的自己快步走过去，甚规矩的问候爹爹。
大大的手掌摸摸他的头，又摸了摸他的脸，摁住他小小的肩膀，用力往下压，虽然看不清楚眼前人的无关长相，可那感觉熟悉的扑面而来。
耳边听到父亲说：“承煜，身为卫家子弟，记住，一辈子要对得起天地良心，对得起列祖列宗，也要对得起你的心！”
手指轻轻戳着他小小的心口，“记得你心中有正义，有大道，你该为黎民百姓，为天下苍生社稷而挥动你手中之剑，运用你的谋略，你的才能为百姓谋福祉……”
古若尘在他房中喝酒一直喝到醉倒，最后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太过热了，还是用手把胸口敞开。
卫承煜屈膝靠着墙壁，一手搁在膝盖上，手里挂着半瓶酒，他心中有事，一时醉不倒。
父亲的遗训犹言在耳，卫承煜垂眸看了看呼呼大睡的古若尘，二话不说将人从地上抓起来，随便一挥，就丢到了榻上。
古若尘受震动也没醒，只不满的低吼一声，转身抱着被子继续睡去。
卫承煜起身整了整衣衫，随便抽出一根玉白色发带，将如墨披散的长发，紧紧束在身后，随即走到书房，握起朱笔，写下一张信笺塞进竹筒。
抬头望着房梁，卫承煜轻声说道：“十一。”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已经悠然跪在地上，抱拳无声，卫承煜将竹筒轻轻递过去，说道：“将这个飞鸽传书，连夜送回大宋！”
“是！”双手恭恭敬敬把信拿走，十一并未完全起身，而是转头瞥了古若尘的方向，也面露警惕。
卫承煜察觉，拂了拂袖子，面目端雅，“不用管他，他是自己人，说吧，有什么发现？”
“公子，如您猜想，最近我们的人在王公贵族里面潜伏调查，确实发现有几人行踪诡异，但他们行事谨慎，不知公子，我们还继续查下去吗？”
十一被卫承煜派去调查西凉国，尤其是身处都城中的王公贵族，卫承煜猜测，既然不是皇帝的人动手，林现的人也不至于，那或许就跟西凉有关！
毕竟他们身处别人的地盘，或许触发了什么利益有关，也不一定，卫承煜目光微凝，沉声道：“继续去查！”
十一咬了咬唇，小心的瞥了卫承煜一眼，忧心忡忡的，“可是，那些人中，包括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也同样行踪异常，十一本来不想说，毕竟承别人恩情，可是他这一辈子只是卫家的，因为只需要听命于卫承煜一人，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实话禀告！
卫承煜听到，短时间功夫，脑海中已经翻江倒海，电光火石般想了很多，事到如今，最不可能的可能就是最可能的。
他也不多说，只挥了挥手，十一大概就明白了意思，继续查，就算是太后娘娘也一样要查！
随后，卫承煜决定沿着当时那具冒充姜念悠的尸首查起，他在西凉国护城河寻了许久，不放过一点蛛丝马迹，岳阳的想法跟卫承煜不谋而合。
他告诉卫承煜，他们来时在路上就不曾遭遇过刺杀，如果是宋帝的人，为何不在中途就动手？为何非要来找西凉国都城，才行刺杀之事？
是故意挑拨，还是根本不是他们干的？
对此，卫承煜先还没有断言，直到十一他们遍寻周围，在夜深人静之时，看到有人在护城河边烧起火光，他们觉得不对，悄无声息的靠近，就发现有两人拿着纸钱，在护城河边，哆哆嗦嗦的，一边烧一边念。
“对不住啊，对不住，本来你就是要被卖去窑子的，那里的日子不是人过的，你就早死早超生，我给你多烧点纸钱，到了地底下，你就吃香的喝辣的，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得了我的纸钱，咱们就恩怨就一笔勾销，你就不要再来找我索命了……”
这两人是什么人？为何在护城河边在这个时节烧纸钱，还如此说话？
手底下的一位准备上前把人擒住，再好一番严刑审问，他们直觉这两人必定与那名无名女尸有直接关系。
可十一很谨慎，与其打草惊蛇，不如尾随观察，挥了挥手，让手下继续潜伏。
他们尾随那两人，跟着他们一块回去，就看到这两个东西烧完了纸钱，就去酒馆里喝得酩酊大醉。
然后互相你抱着我，我抱着你，东倒西歪，踉踉跄跄，在天空露出鱼肚白的时候，磨磨蹭蹭的回到一座破院子里。
刚进门口，连房门都来不及开，两人就扑通面朝下，摔在地上，睡得昏天暗地呼噜四起。
十一带着人，一步步走进房内，破院子里无数道黑影，窜来窜去，很快回到十一身后。
“没有查到任何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