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开始酗酒,喝得酩酊大醉,才能倒在床上,无梦睡一场。
等他一觉醒来,单独一人坐在龙床上,虚虚望着空中发呆。
等郭德善小心翼翼进来,就哑着声音道:“传朕谕旨,下令贬黜卫承煜,让他去西源县当县令,这辈子都别回来了!”
郭德善狠狠怔了怔,那西源虽然是个鸟不拉屎的贫瘠之地,让卫承煜去那个地方当县令,那岂不是大材小用?
“嗯?”皇上目光危险地扫过来,刀一样的刮的郭德善遍体生疼,连忙跪在地上,“领命。”
按照惯例,出征回来的将士,须得论功行赏,加官进爵,皇上此次突破章程,直接就把卫承煜给处置了,还并未通过礼部和刑部,更没有过问过文武百官,直接就下了旨。
卫府中。
姜念悠听到卫承煜被贬黜了,每天提心吊胆终于放回了心窝,高兴得几乎飞起。
自打两国开战,西梁国跑到京城为祸一方,姜念悠就提着剑守在房前护着房中的两个孩子和姜婉儿。
那对西梁国士兵闯进府中时,卫承煜留在他身边的大奎二奎和小厮们联合打死,姜念悠也动手捅死了一个。
当时几天缓不过神来。
好容易卫承煜带病回来,把京都危机给解了,可后来连家都没回,径直又回了边境,姜念悠一颗心又悬了起来,每天是吃嘛嘛不香,睡嘛嘛不好。
好容易等卫承煜回来,被告知被剥夺官职,往后还要听候发落,整个卫府阴云密布,唯独姜念悠心中期待,若是能趁着机会罢职回乡,那该多好。
结果是并没有被罢免官职,而是被贬去了边远之地做县令,虽然不能完全满意,但到底还是离心中理想结果挺接近的。
送走郭公公,姜念悠欢呼一声,转头就道:“管家,大奎二奎,你们全都来帮忙,快把府中能收拾的东西都收拾了,咱们得搬家,能带走的全都带走!”
一屋人愣愣的,姜念悠笑容满面地问:“怎么了?看着我做什么?快动啊!”
卫承煜抽了抽眼角,拿着圣旨转眸望她:“念悠,你怎么看起来还挺高兴?”
姜念悠承认得很坦然,“我当然高兴了,老早就不想做就官了,现在能走,更待何时?”
卫承煜扑哧一声,忍不住笑了,“从未见过你这样的,不喜荣华,偏爱去当个平头老百姓。”
姜念悠用眼角余光鄙视他,“那是你不懂,你还看不透,古往今来,权势大的人很少得善终的,反正怎么样都是过一生,少操点心,多享受享受天伦之乐,不挺好的吗?”
她自然就是不喜欢,她就喜欢做个平头老百姓的生活。
卫承煜也不予可否,笑着让她忙去,自己扭身,从后院出。
他去了一个地方,从外看来是一座普通的宅院,等他进去,发现已经有数人在那里等着。
见到他,便单膝跪地,“主子!”
卫承煜垂眸望着自己的人,告诉他们,“陛下让我去西源县,我不在京城,到时候你们务必韬光养晦,不可崭露头角。若有要事,保持联系……”
“是,仅凭主子吩咐。”
他们被勒令尽快赴任,所以第二天姜念悠就收拾好东西,带着一家老小往西源县去了。
姜婉儿带着果果在城门口与他们话别,伤心得眼泪直流,她长那么大从未与阿姐分开过,如今京城只剩下她一人,顿觉像被人抛弃。
不仅如此,如今姐夫也不如以前有权有势,姜婉儿抱着果果,很是担心,没有人与她撑腰后,她会不会过得不好?
姜念悠早就想到这一点,让卫承煜好好警告了宋炎一番。
此时此刻,那小子蜷缩在一边,看着倒还不错,并不敢表面上如何。毕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卫承煜又重新得到重用,火的发紫了,所以还是不招惹为妙。
姜念悠就拍了拍姜婉儿手背,笑着宽慰,“我若不在京城,你若有事,就与我写信,若有人敢欺负你,你就去宫里找荣妃娘娘,娘娘答应我会照拂你的。”
说着,就把荣锦瑟送给她的信物,一枚双福玉佩,塞到姜婉儿手里,“这是信物,你拿好,有了这个就能让人帮你去宫中递信。”
姜婉儿连忙把东西收好了,心中也定了,对阿姐更加不舍,“阿姐,你此去西源县,一定要好好照料自己。”
依依话别,总有分别的时候。
一场列车队,开出城门,往西源县的方向奔去。
一路上,姜念悠除了放心不下姜婉儿,整个心都是雀跃的,打开车窗望着外面,山林绿野,就狠狠吸了口气,面上浮出浅淡的笑容,“终于出来了!”
见她高兴,瑞儿在她怀里也高兴得扭来扭去,姜念悠逗弄怀里小东西软嫩的白面团子,嬉笑道:“动什么呀?瑞儿高兴吗?是不是跟娘一样高兴?以后咱们,就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卫承煜正闭目养神,听到这话,狭长墨黑的漂亮眼睛,默然凝视她,泛着笑意。
小桃却不如她那么高兴,有些忧心忡忡的,“夫人,我听说,这西源县是个边缘小县,里面的人很穷,每年不是闹饥荒,就是闹干旱的,是个不毛之地,咱们去那会不会水土不服啊?”
从京城繁华去边缘小镇,小桃他们这些下人都有些蔫儿不拉叽的,根本打不起精神。
姜念悠笑了笑,不以为然的,“穷是能接受的,但咱们可以治理他们,慢慢变得更好啊。别怕别怕啊,一切都会变好的!”
与在宫里提心吊胆,勾心斗角比起来,她更愿意跑到边远地区为百姓谋福祉,反正有问题就解决嘛,又没啥大不了的。
看她如此乐观,卫承煜也放下心,单手拄着下颌,望着窗外风景倒退,他也知西源县积贫积弱,但未曾想过竟是如此穷困!
满目看去,百姓们身上穿的衣服都是补丁摞补丁,地里的庄稼也长得是马马虎虎,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街头到处都可以看到角落里乞食的乞丐,有老人也有小孩,那些小孩,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他们这些人到来,眼中泛着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