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熙月刚回来的时候，其实沈清鹤就已经注意到了她。
他没出来，可视线，却忍不住地落到她的脸上去，远远的，看到她拆开了一个小盒子，又满心欢喜地将盒子重新塞进了包里。
是谁送的礼物吗？
在这春节来临前夕。
没一会儿，又看到她出门来拿了个快递，进办公室里去拆了。
沈清鹤放下手中钢笔，手搭着腮，深眉慢慢拧紧。
她收到了这么多礼物吗？
一个，接着一个。
沈清鹤回头来，环顾自己的办公桌一圈，觉得怎么看，怎么空荡。
好像还缺点什么。
骤然听到外面的一声尖叫时，沈清鹤的心下也是一紧，倏地偏头往外看，原本好端端地坐在椅子上拆快递的女孩，却不见了踪影。
“熙月！”
沈清鹤跑来助理室，仍旧不见人影，也无人回应。
视线转瞬落在那办公桌上的盒子里，血淋淋的一截手臂触目惊心，上面用血写的明熙月的名字，也赫然映入眼帘。
沈清鹤深眸往里缩了缩，将盒子合上。
也是此时，他隐约听到了牙齿打颤的声音。
声音，仿佛是从膝盖下方传来的，办公桌底下的空格中。
沈清鹤俯身下来，那一刻，他的心都跟着狠狠揪作一团。
明熙月蜷着腿，将自己缩成很小的一团，抱着双腿，下巴搁在膝盖上却因为唇齿颤抖而发出闷闷的声响，她浑身都在颤栗，哪怕沈清鹤此刻就在她的身边，她也没敢回头看他一眼。
“熙月。”
他叫她名字时，声音有着几不可察的抖。
是的。
他的心被此刻的她束缚着。
明熙月张皇失措，缓缓回过头来的动作，僵硬如老妪，她脸色苍白，嘴唇颤抖，似是想说点什么，却半晌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沈清鹤再无二话，拉过她的手臂，将她抱进了怀里面。
“别碰……别碰我。”
她的挣扎，有些无力。
沈清鹤不做理会，他单手轻轻摁住了她的后脑勺，将她往怀中拥，把自己的体温传达给她，想让她此刻不再这么冷，不再这么惊惧。
“熙月，是我。”
“沈清鹤。”他说道。
明熙月仍然摇着头，嘴里胡言乱语起来，一会儿说到之前在江边的事情，一会儿说起沈清鹤伤到了妮妮，一会儿……又说她不想被绑到实验床上，她可以不再靠近那片海，只求他们不要再折磨她。
沈清鹤听得云里雾里的，渐渐皱紧了眉头。
妮妮是谁？
是她给家里那只小英短，取的新名字吗？
实验室？
什么实验室？他怎么从来没有听她说起过。
“沈清鹤，我保护你了你，好像我自己都缺保护……”胡言乱语半晌，明熙月终于说了句沈清鹤立马能听懂的话。
她整张脸都贴在沈清鹤的胸口，说话时嘴唇翕动，隔着衬衫，沈清鹤也能感觉到。
她的声音，瓮声瓮气的，夹杂着两分哭腔。
沈清鹤听来，深眉紧蹙，没由来的，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唔，疼……”
他的大掌烙在她的后背，死死地将她往自己怀里揉，那动作，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当中，不遗余力。
因为这痛感，明熙月逐渐清醒，被疼得闷哼抗议。
沈清鹤这才将她松开些。
但他没说话，只是继续将她抱着。
“我怕的就是如此。”
沉吟多时，他才开口。
原本清冷的嗓音里，添了两分沉闷。
他抱着她，在办公桌下空隙的阴暗中找光明，却难如登天，好像日子看不到头，还把明熙月也拉进了这暗无天日的煎熬里，拽进了肮脏泥沼里连挣扎都成难题。
明熙月好像大概知道他在说什么。
原本垂在他身侧，无处安放的一双手，缓缓抬起来，轻轻抱住了他。
分明此刻是他在安抚她，却变成明熙月的一只手在他后背轻轻地拍着，很耐心，很温柔地将他安慰。
“怕着怕着，就习惯了。”
明熙月也不知该怎么回应，最后便灿烂地笑起来，装作无事发生过，散漫地开口。
即便没看到此刻明熙月的面部表情，可听她说话的语气，就能猜到她此刻强颜欢笑的模样。
钻心的疼，不过如此。
“我把你带来帝都，原本是打算照顾好你，没曾想让你跟我一起下炼狱。”
他的语调，带着两分自责。
明熙月听来，也不是滋味，脸上强装出来的笑意，也微有凝滞。
好在，他没看见。
“我……”
“这东西应该是那个人送来的，我想你大概也猜到了。”沈清鹤很霸道，没给明熙月说话的机会，直接开口。
“熙月，我送你回江城，找个学校念书，从今往后再也别来帝都。”
他倏地把明熙月从怀中拉开，目光如炬地盯着她。
他这口吻，压根不是在跟明熙月商量，而是命令，毋庸置疑的命令。
一气呵成的一番话，不知道早就在心中酝酿过多久，就等着像此刻这样合适的机会脱口而出。
合适吗？
明熙月不以为然，她高傲地仰起了天鹅颈，深深盯着他。
“你真是奇怪，以为把我送回江城就没事？他黄臣泽是瞎了还是傻了，真的想弄死我，还怕找不到江城去？从帝都到江城飞机不过两小时，他就算自己不亲自去，安排人随便在哪儿堵我，也是分分钟的事。”
“沈清鹤，你凭什么觉得让我离开你，就是为我好，你是圣父吗？”
明熙月寥寥数语，沈清鹤一时没作声。
他敛眸，垂下眼帘去，周身散发着一股沉闷，阴郁的气息。
明熙月这才发觉，自己的语气似乎重了点。
盯着沈清鹤的黑发，沉了沉眸子，她才往外轻呼出一口气，嗓音稍微柔和了些：“让我跟着你，派两个保镖保护我也成，平时我都寸步不离跟你呆一起，不会有任何事。”
“我俩还能相互照应。”
“你哑巴了？”
见他半晌不回应，也不抬头，明熙月按捺不住，直接举起双手托住了沈清鹤的下巴，强势地逼他抬头面向自己。
黑曜石般深邃的眸，对视上来，明熙月才满意地点头。
“这就对了，”她笑道，“有你在，我的周全就有人护，我跟着你，什么都不会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