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沈清鹤第一次从一个女人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她说，要保护他。
很奇怪，这并没有牵引出沈清鹤心中作为男人的虚荣和自尊心，没有任何生气，反而，有股暖流就此滋生，迅速蔓延至全身。
他深深看着她，她的表情是如此认真，清晰深刻的眉眼间，是不容亵渎的沉着。
就是这样的她。
不过一个小女孩而已。
早上被他用那样的言语伤害过，晚上还给他做了这一顿丰富的晚餐，主动跟他求和，而他呢？
这一瞬，沈清鹤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瓦解了般。
抱歉……
两个字哽在喉咙口，始终没办法说出来。
沉沉盯着她看了半晌，两个人皆是无话，最终，沈清鹤才盛了一碗汤，递给了明熙月。
她的视线追随着他一只手，最后轻挑眉梢，好整以暇地看他。
“沈清鹤，你这是在跟我示好吗？”
她问得很直白，目光炯炯地盯住了他。
沈清鹤没有理会她，而是垂下了眼帘去，吃自己碗里面的菜。
明熙月也没再说，捧上汤喝了起来。
“除夕快放假了。”
良久，明熙月耳畔响起沈清鹤的声音，他仿佛把道歉与否的话题直接抛诸脑后了，现在竟然直接跟她聊起了其他话题。
好像……
已经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春节是打算跟我一起回江城过年，还是跟向晴有活动，旅行或者其他的计划？”他抬眼，淡淡朝她看了过来。
既然他都没再说那件事了，明熙月则权当他已经默认。
行吧，那就翻篇吧。
“暂时没有跟向晴商量过。”她也看着他，“江城你是必须要回去的吗？”
回明家？
那家里有什么好看的。
“每年都会回去，再说，你爸国外的工程忙到年底，春节也会休息几日，正好你要是随我一起回去的话，还能见见他。”
说起明真，明熙月的脸色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去。
“他很想你。”
饶是注意到明熙月变脸如变天，沈清鹤还是又补充了句。
明熙月却勾着唇，冷冷地笑道：“他想我，和我有什么关系？”
“熙月。”
沈清鹤不忍看她如此。
“上一辈的事情，无论对错，你作为后辈不知情，也不评断，这是最佳的处理方式，至少你很清楚，你爸爸他是真心喜欢你这个女儿的。”
从那天他给明熙月说了“真相”后，她就再也没有接过明真打的电话。
这段日子里，明真想知道关于她的消息，只能问沈清鹤。
可除开女儿是否吃饱穿暖外，他还听听她的声音，想听她撒娇地叫自己一声爸爸。
只可惜，如今好像难了。
“我没过问，我哪儿敢过问。”
明熙月觉得好笑，从椅子上起身，视线凉薄地垂在沈清鹤的脸上，淡声道：“他喜欢我，那我妈呢？那个无辜的女人，他狠心抛弃掉她的时候，就该想到早晚有一天他不配我一声爸。”
“这是大人的事。”
沈清鹤凛着深眉道。
“当初把我随便丢给别人抚养，一养就养到我五六岁了，直到他朋友都死了才把我领回去，这也叫做喜欢的话，那很抱歉沈清鹤，我对喜欢的定义，跟你们这群唯利是图不讲人情冷暖的商人，很不一样。”
只顾着自己说完，明熙月也没有再看沈清鹤一眼，径自跑上了楼。
“先生。”
眼看着好好的一场晚餐，最后竟变成这样的局面，王妈看不下去了，硬着头皮上前来。
“三小姐为了给你做这顿饭，从六点钟回到家里就开始准备了，将近四个小时的时间里，她能自己做的，绝不要我插手，她想跟你和好的心情，我们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王妈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才说：“三小姐如今对她家里人都很抵触，先生，你万万不该在这时候提起她的家人啊，甚至你刚才还……”
还用那样的口吻跟小孩说话。
虽然王妈并不知道明真跟明熙月妈妈之间发生过什么，但隐隐约约在旁边听见他们的聊天内容，也猜到了些许。
此时此刻，明小姐肯定很伤心。
先生不安慰她，还说这些话，简直如火上浇油。
王妈话还没说完，沈清鹤一记眼神过来，她只能噤声，后退了好几步。
可心里也默默给先生打了两个负分。
明熙月回房后，第一时间就把自己摔在了床上，满脑子都是沈清鹤刚才绝情冷漠的样子。
果然，臭味相投，他肯定是要帮明真说话的。
“喵，喵呜……”
耳畔，忽然响起猫猫咪闷闷的声音，像是隔着道什么屏障传来的。
但这声音，明显就是在自己房间里。
“猫猫，你在哪儿？”明熙月唤了两声小英短，却没见她，倒是手臂压着的地方，被子里，有什么东西拱了拱。
她心下一惊，连忙起身来打开了床头的小灯。
昏黄的灯光刚洒下来，明熙月就掀开了被子。
果然，小家伙竟然躲在她的被窝里，真是大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去的。
明熙月小心翼翼地把它抱起来，它在她怀中嘤嘤喵喵地叫着，明熙月这才发现，它的耳朵上有两个粉色的，很可爱的贴纸。
而早上它被烫到，估计是擦过药了，身上有淡淡的药物味道，不是很浓。
明熙月仔细翻了翻它的毛发，已经看不出烫伤的痕迹了。
“还疼不疼啊？”明熙月抱着它，轻轻揉着它的脑袋。
“该死的沈清鹤，你说他装模作样的想跟我发脾气，跟我发就跟我发吧，还烫到你这小家伙了。”
“从今往后，他就是咱俩共同的仇人了，对吧？”
小英短似懂非懂地往她胸口拱了拱，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她，嘴里还在喵喵叫着。
明熙月挑眉，把它摁回自己胸口：“好好好，我也知道你对他的行为很失望，很生气，虽然是他把你捡回来的，但虎毒不食子对吧？他伤害了你，就不配做你老爸。”
她煞有介事地把它拎起来，和它对视。
“那之后，我就是你妈妈了，我来好好照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