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鹤的声音，倒不似他的眼神那么冷漠，反而是蒙上了一层浓浓的阴郁，沙哑至极。
“你回去吧，我自己来就行。”
“沈先生，您……不怪我们陵园吗？”
工作人员瞪圆了眼睛看着沈清鹤，沉默了几秒钟，才狐疑地开口。
在沈清鹤赶来之前，已经有两个其他的逝者家属过来了，也不管什么天灾人祸的，他们根本不听解释，上手就直接殴打工作人员。
而沈清鹤，各方各面都比他们更占优势，他要是发脾气，所有人都招架不住的。
可出乎意料的，却没有。
他看起来太平静，太宽容了。
平静宽容到工作人员一度以为自己理解错了他的意思，会不会是让他先走，待会儿再收拾他们这之类的意思？
“意外并不是你们可以操控的，你们没这么万能，我也没这么无能。”
无能到在这种时候，不先让她安心，反而来责怪无辜的人。
沈清鹤的态度，说不上热情，但的确是没有责骂工作人员的意思。
站在原地又愣了片刻，工作人员才无奈地叹息一声，转身离开。
沈清鹤把伞放到一边，把明熙月从中间折断掉的两块墓碑捡起来，在大雨中，一次又一次地把两块重新拼起来。
又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无法拼合。
就好像他这辈子，都不会再跟她有交集一样。
他把明熙月的照片，从地上捡起来，用衣服袖子仔细小心地擦干，捧在心口，仿佛只有这张照片才能给他一丁点的温度。
熙月……
雨水冲刷着沈清鹤的睫毛，上面沾着雨珠，大概是雨水浸入了眼眶里，他的双眼湿漉漉的泛着水光。
心里默念出那个名字，他满眼是比此刻的天色更加阴沉的哀伤。
他深深地陷在里面。
画地为牢，不得终日……
沈清鹤的手机被雨水打湿，关机了，送去手机维修店后，才打了另一辆车回酒店。
路上很堵，到酒店外，他问过司机才知道现在已经夜里十点钟过了。
也不知道那丫头自己一个人，有没有下楼吃饭。
沈清鹤没有直接回房，而是走到明熙月房门口，敲了两声门。
里面的人没有答话，也没来开门，不知道是不是外面雨声太大的缘故。
“你好，有什么需要帮助吗？”
路过的工作人员见沈清鹤踌躇在明熙月房门口，上前询问道。
沈清鹤问他借了手机，拨了明熙月的号码出去，可提示却说她的手机正在通话中。
沈清鹤往门背上靠了靠，里面的确没人说话。
工作人员在旁边看他又是打电话，又是偷听门里的动静，一度怀疑这人模人样的男人，有什么另类的企图。
“谢谢，没事了。”
小丫头的生物钟一向很不错，说不定早就去楼下吃完饭，这会儿已经睡下了。
手机只有开勿扰模式的时候，才会提示在通话中。
她大概睡得正香，他也没必要刻意去打搅她了。
不知道为什么，沈清鹤洗漱完躺到床上后，始终睡得不踏实，翻来覆去的，就是平静不下来。
最后，他索性坐了起来。
小丫头……
不会有什么事吧？
沈清鹤想来想去，还是放心不下，夜里两点半，他起身下床，再次来到明熙月的房门口。
他敲了好几声门，里头的人都没反应。
他这才下楼，去问前台借电话打给明熙月。
如果她是开的勿扰模式，那第二通电话响的时候，她肯定会听见的。
不知怎的，他就是不太放心，需要听到她的声音。
“808号的那位小姐吗？”
听沈清鹤说起要打给谁时，前台愣了愣：“先生，您确定房间里是有人的吗？”
确定有没有人？
“你这话，我没有听懂。”沈清鹤皱着眉头看着前台。
“是这样的，几个小时前808房间给我们前台打来了一通电话，当时雨太大信号不好，我们没有听清小姐有什么要求，所以后来派人上楼去找过她。”
“但是屋里并没有人回话，我们都以为那位小姐已经出门去了。”
前台的语气，也充满了疑惑。
这样的雷雨天，酒店很缺人手，当时信号不好也已经在派人维修了，明熙月那会儿打来电话，她们以为有什么重要的大事发生了，还特意腾出人手来，上楼找她。
搞半天，人已经不在房间里面了，实在是浪费表情。
沈清鹤沉眸：“当时你们的人上楼去，距离她打给你们，时间间隔多久？”
“不久，最多也有两三分钟而已。”
“那她人有没有下楼，你们在前台都没看到？”
沈清鹤的语气，因为着急而略显得暴躁。
前台也很无奈，哭笑不得地说：“先生，我们酒店每天人来人往这么多人，哪儿能记得每一个客人的模样啊。”
沈清鹤沉沉地看了她一眼，再次拨出明熙月的手机。
这次手机的确响了，但是却没有人接听，直到彩铃响到最后，沈清鹤又打了一遍。
结果还是如此。
“备用房卡。”
沈清鹤放下电话，阴沉危险的目光注视着前台，气场强大。
前台咬着嘴唇，正打算道歉说备用房卡不能随便给人，沈清鹤却冷声道：“她是我外甥女，你现在觉得是你一张备用房卡重要，还是一条人命重要？”
哪怕沈清鹤话已经说得很直白，前台还是小心又谨慎地查询了一下客户入住信息，想了想，才取出备用房卡跟沈清鹤一起上楼。
“小姐你好，请问……”
前台叫上了一位保安同行，刚走到明熙月房门口，就十分友好礼貌地敲门叫她。
沈清鹤等不了这些程序了，把房卡夺到手中，把她扯到一边，直接“叮”的一声，房门开了。
屋子里的灯，都亮着。
而明熙月就躺在距离床边不远的地上，安安静静地倒在那里，一头长发给冷汗浸湿，拧成一股股的，很狼狈。
而她惨白如纸的脸上，睫毛被不知道是冷汗还是泪水打湿，上面还挂着几颗晶莹的水珠。
远远看到这一幕时，前台和保安都愣住了，面面相觑，眼底都是惊慌。
沈清鹤快步跑进去，把明熙月从冰冷的地上抱起来，叫她的名字时，声音几乎都在颤抖。
“熙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