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舒就站在高然轮椅的侧方，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无神的双眼，他的眼底，也很黯淡。
看他缓缓勾起了嘴角，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又或者，是自嘲。
“一个白脸一个红脸，这出戏也挺精彩的，要我给你们鼓掌叫好吗？”
向晴忍不住数落道。
明熙月始终站在旁边没吭声，眼观鼻鼻观心。
高然红着脸很是羞愧，那神色，不像是装的。
可她终归还是酿成错误了，不管今天向舒和向晴决定给她们什么答案，那都是她们该受的。
明熙月跟向晴打了个手势，默默朝走廊的另一头走远了些。
“向舒，对不起。”
高然看不见任何东西，抬起双手在空中胡乱地摸着，像是要握住向舒的手。
向舒垂在身侧的手，不可避免地蠢蠢欲动了下。
可他的理智，还是化作一股强势的力量，把双手给压了回去。
“对不起？有用吗？”
他的口吻，有些薄凉，和高然之前认识的他，截然不同。
这样的向舒，很陌生。
哪怕高然早就做好了这次撒谎，将会永远失去他的心理准备，可还没来得及对簿公堂，此刻她就感受到了他的绝情冷漠。
她的心里，宛如被一把斧子狠狠地在凿着。
那种钝痛，痛到她痛不欲生。
她的嗓音，染上了一股浓浓的哭腔，嘴唇动了好几下，想跟他解释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解释，有什么理由去解释。
是啊。
从她答应父亲隐瞒真相，把所有的黑锅都扔到向舒身上去的时候，她在他那里，就已经没有任何重量可言了。
谁会把一个对自己落井下石，栽赃陷害的人放在心上？
她不配了。
“向舒，你想怎么样，我都随便你。”
半晌，高然的嘴里只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她的有些累了，累得不想再多说了。
可她的手却在这一刻，摸到了向舒的袖子，她欣喜若狂，往前够了两下，抓住了向舒的手腕。
“但是有一件事我一定要跟你解释。”
“我真的挺喜欢你的，并且我的那……那层膜，不是因为我跟其他人发生了关系才破裂的，是我小时候骑自行车裂掉的。”
“我是干净的。”
她无神的双眼，盯着面前这只手的主人，很想得到他的认可。
只可惜，面前的手缓缓地从她的手心中撤了出去。
“高然，你抓的是我的手。”
向晴无奈地解释，盯着她，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现在解释这个，还有什么意义呢？
高然妈妈就站在旁边，听着女儿的话，脸上晦涩难当。
这次利用女儿这一点栽赃给向舒，她一张老脸都丢尽了，但为了高然奶奶的手术治疗费用，她和高然爸爸也是豁出脸皮去了。
可现在……
一切都完了。
向晴和向舒退出病房后，并没有去找明熙月，也没有第一时间乘电梯离开。
向舒一头扎进了消防楼梯，蹲在墙角，像个被人抛弃的孩子似的。
向晴就站在门口，看他这样，有些揪心地难受。
“你打算怎么办？”
沉默了半晌后，向晴才开口。
“听高然和她妈妈的意思，如果这次我们较真，反以名誉侵权罪把她们告上法庭，她们也认了。”
其实……
向晴偶尔觉得，自己也是个挺心狠手辣，挺无情的人。
但刚才高然红着脸，热泪盈眶的模样，像是刻进了她的心里一样，此刻脑海中全是高然那副模样，挥之不去。
说不定……
她说的是实话。
不过是因为走投无路，所以才答应父母一起制造这场骗局。
向舒认识她不到一年，而陪她几十年的奶奶，自然要重要很多，这点地位向舒该认。
向晴一番话说完，向舒半晌都没回答她。
他蜷缩在墙角，一米八的个子缩成一团，敛在阴影中，看起来很小一团。
哪怕向晴只能看到他一点后脑勺的轮廓，都觉得他浑身透出一股浓浓的烦恼和忧伤，看起来很受伤。
她终于沉了一口气，朝他走近。
她半蹲下来，轻轻勾着他的脖子，把他往自己拉近些，抱住了他的头。
向舒的头贴在向晴腰间，直至此刻她才感觉到，他在抽搐。
说得更仔细点，是在抽泣。
耳边隐隐约约有他的哭声，很细，很细。
“向舒，你哭了？”
向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明知故问了。
大概是在她的印象中，从来没看到过这个狂妄自大的小孩脸上有除开愤怒外，其他的表情。
“我没有。”
向舒低声嘟哝着，声音沙哑了些，染着一股哭腔。
还在嘴硬。
向晴无奈地伸出手，轻轻摸着他的头发，用一种安抚人的力道。
“你现在是要继续哭，哭完了告诉我你怎么打算的，还是直接跟我说？我可以等你，都行。”
向舒忽然退开些，把头抬了起来。
“我没哭，我一个男人哭什么？”
向舒盯着向晴，态度再强硬，也挡不住他的泪眼朦胧。
还以为楼梯间没有灯光，她看不清他眼底的泪水吗？真是好笑。
“行行行，你没哭，是我搞错了行吗？”
向晴也稍微退开了点，跟他拉开几分距离，然后才问：“现在可以说了吗？”
“姐，我不想告她们。”
向舒开口，给的答案，在向晴的意料之中。
“嗯，那就不告。”
向晴抿了抿唇，直接回答。
向舒好像有点意外，嘟哝着问她：“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不告啊？姐，你就这么不关心你年幼的弟弟心里的真实想法吗？”
向晴不由得笑出了声音来。
“是，我是不关心你，我不关心你我能因为帮你找证据欠了别人好大一个人情，我不关心你我现在能出现在医院，还怕你为情所困在这乌漆嘛黑的楼梯间里听你抱怨诉苦。”
听完她的话，向舒才煞有介事地哦了一声。
“听你这么描述，你还有点关心我。”
“……”
向晴无语得唇角抽搐。
这个时候，她关不关心他，很重要吗？
这小子，刚刚才哭得几乎失了声，现在跟她扯这些有的没的，还挺有劲啊。
“是不是没话说了？”
向晴盯着他，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没事了的话，我就回跆拳道馆了，这两天因为你的破事挨打了不说，馆里我都没好好待过。”
成天茶饭不思的，她都好几天没认真吃过饭了。
说起来，还挺想钟婶儿做的饭菜的。
“姐，你等等！”
就在向晴打算起身时，向舒忽然拉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