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民们都劝他不要放弃治疗,大家愿意献爱心,筹钱给他治病,只要他能多活一日,那都是赚的。
新闻中,好多人都泪流满面,讲述着平日里受到的恩惠,说他人有多么多么好,怎么忽然间就患上了这“该死”的病。
每当里面的人听到一句“肌肉萎缩症”,明熙月的心口,就跟着重重一窒。
她……
也是死于肌肉萎缩症。
看着镜头中那个面黄肌瘦,形容枯槁的人,明熙月也不禁想到之前在网上看到的,她临死前的最后一张照片。
那里面的她,也是这般模样。
新闻主持人说,昔日万里挑一都不一定有人能患上肌肉萎缩症的,而如今,全国上下每年每天,得这病的,不在少数。
其中,尤其是在帝都和周边的好几座城市,患病率远高于其他省市,而背后的原因,不得而知,也发人深省。
更甚的是,这几座城市患上这病的,也有不少小孩,其中年纪最小的,不过四五岁而已。
看着新闻里逐一列出来的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毫无生机的小孩,明熙月的心口堵得慌,甚至有种想哭的冲动。
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平白无故的,这世界上会有一种叫做肌肉萎缩症的病?
而她……
也因为这个死了,永远离开了这个世上。
哪怕以现在明熙月的身份重新活了下来,可她终归和过去那个明熙月,有些失之交臂了,找不回过去的生活了。
没有关掉电视,明熙月却闭上了眼睛。
强忍着心里的苦楚,她逼着自己放空,不要再去想这件事。
可又控制不住不去想,不知不觉的,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段旋律,她慢慢跟着哼了起来,这段旋律好似有魔力似的,哼着哼着,她的心情竟也平静了不少。
而另一端,沈清鹤刚好桂花酥放入烤盘中,定好了烤箱的时间,转过身来,却隐隐约约听到了一阵十分熟悉的旋律。
仔细一听,是从客厅传来的。
恰好是明熙月在哼唱。
他心下一紧,急忙扯下手套,匆匆忙忙地跑来客厅,电视机里,恰好还在播放着肌肉萎缩症的新闻,沈清鹤瞥了眼,眸光危险地眯起来,心脏最柔软不堪触摸的地方,好似被人狠力拉拽了下,疼得窒息。
他站定在明熙月的身边,瞥见她脸上两行泪顺着眼尾缓缓滑落,而她的嘴里,还在哼着旋律,忘乎所以。
沈清鹤心下猛地沉了,他抓住了她的手腕,逼视着她:“你到底是谁?”
明熙月昏昏欲睡,哼唱的声音,也逐渐小了下来。
她没听见耳畔的脚步声,以至于骤然被沈清鹤抓住手腕的时候,她猛地一惊,偏过头来目光冷厉地看着他。
对视间,两人皆是沉默。
缓了缓过后,明熙月才怔愣地开口:“你在说什么啊,什么我是谁?”
她是明熙月啊,还能是谁?
难不成他这双锐利的眼睛还能透过现象看本质,透过她这副皮囊,看出她就是他死掉的那个好友,明熙月不成?
绝对没这般可能,所以,明熙月看着他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心虚,反而,只作一副茫然模样。
“刚才那首歌,你怎么会唱的?”
沈清鹤狭长深眸,死死地逼视着她,那眼神一眼看不到底,却深邃危险,好似只要她说谎一个字,就会陷入他眼底最深层的漩涡中,万劫不复。
明熙月又是一愣:“一首歌而已,我会哼怎么了?”
她看着他,眼神中夹杂着几分茫然。
“这首歌很老了,你不可能听过。”沈清鹤目光坚定不移,口吻,也是斩钉截铁。
他很笃定,明熙月不可能听过。
不可能会哼。
他只跟那个人分享过这首歌,戴上耳机,他拥抱着她,坐在沙发上,四周都是静谧的,唯有耳机里有轻柔的旋律响起。
那画面如今再回想起来,心头都是钝痛的。
明熙月眯着眼睛,仔细回想了番,然后才说:“是你昨天给我听的吧,是不是给我戴耳机了?”
她隐隐约约,好像记起来了。
昨天晚上沈清鹤好像给她听歌了。
当她话音落下,沈清鹤原本直勾勾注视着她的眼神,才收敛回来,眸光,莫名黯淡了些。
是这样啊。
他记起来了,昨晚她睡不着,他安抚她时给他听过一会儿自己手机里面的音乐,其中,大概是随机到这首歌过。
这漫长的日日夜夜里,这首歌,他听过数次。
能随机到她,也在意料之中。
“这首歌怎么了?”
见他松开自己的手腕过后,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都没开口说话了,明熙月才率先吱声。
其实,她还真挺好奇的。
这首歌很有魔力,她之前根本没听过,但莫名其妙的,就是哼出来了,真的是昨晚在沈清鹤的手机里面听到过吗?
可她当时脑子也是乱的,此刻也想不起来究竟听到了些什么了。
“没事,没事。”
沈清鹤宛如瞬间被抽走了灵魂,眼底黯淡无光,缓缓撑起身来往厨房的方向走,瞬间又好像意识到什么,回过头来拿起遥控,把电视换了台,才径自离开。
他的周身,仿佛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落寞,那种明明高大却莫名羸弱的背影,看得明熙月胸腔堵得慌。
她回过头来,瞥一眼电视里正播放着的喜剧,却怎样都笑不出来。
他换台……大概也是想到自己的死了吧。
他现在的心情,应该也挺难受的。
明熙月的手攥着衣角,何止是他,她的心里,也不好过。
接下来的几天,明熙月仍然被沈清鹤勒令在家,必须得康复好,能活动自如过后才准去公司。
她本以为自己的状态很快就能恢复好的,可她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
眼看着身上的伤口逐渐痊愈,她的脸也慢慢消肿,伤口擦了药,也开始结痂,一切仿佛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但白天还好,每到夜里,她总会不受控制地梦见那晚在江边发生的情形。
她的无助,她的呼喊,都被江水冲散。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在她最无助,最生不如死的瞬间,都好像被一个人深深拥入了怀抱中。
那人的胸膛宽阔而温暖,靠在他的怀中,她感知到了安全感为何物,恐惧不复。
而每当她早上睁开眼时,身边却是空空如也。
那好像只是梦,只是一个个温暖却缥缈虚无的梦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