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澜灯还留在原地。
她深而长地呼吸,试图以此来缓解心中的郁结。她知道,自己可能从此之后就失去这个好朋友了。两人之间发生了这样的事,她这样深地伤害了他,又如何能像以前那样坦然自若地相处呢?
她站了许久,直到又一辆车停在了她身边。
余光一瞥那熟悉的车型,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来人是谁了。
她想走开,还没迈开步子,某人就冲出来一把将她塞进副驾驶座。
那叫一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把江澜灯看得目瞪口呆。
一路上车速飞飚。
江澜灯看着他一路将自己带向他家里,等到下了车进了他家,她整个人还是懵的。
直到一个女人尖利的声音响起来。
“江澜灯!你怎么来了?你给我滚出去!”
江澜灯看向那个从沙发上站起来,见到自己就暴躁得像头母狮子的女人,此时正穿着一条白底绣着繁复金丝线花纹的旗袍,特意拉直了一头秀发,用一只精致的玉簪子挽在脑后。
看来是刻意装扮了的。
只不过她一见到自己,那身婉约雍容的气质,便破功了。
江澜灯没说话,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想来也是,乔胥好不容易精心装扮了自己,满心期待地等着楚逸北回来好取悦他,没想到自己这个“情敌”居然跟着一起回来了。
能不暴跳如雷吗?
别人她真不确定,但换做是乔胥乔大小姐,她可是百分百确定了。
乔胥见江澜灯带着嘲讽的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身旗袍紧贴着她身体的曲线,她气得胸膛起伏不定,又骂道,“江澜灯!你怎么这么不要脸?深更半夜跑到人家家里来,你还有没有教养?”
江澜灯还未做反应,楚逸北已经在一旁听得面沉如水。
“没有教养?指着人破口大骂的是你,深更半夜还待在别人家里的也是你,乔胥,你适可而止吧。”
楚逸北淡淡说完这段话,便拉着江澜灯上楼去了,再也没理她。
乔胥见他对自己如此冷淡、不留一丝情面,心里又酸又涨,又嫉又恨,烦躁地把头发胡乱一抓,将那簪子用力甩在地上,气冲冲地出门,开车往酒吧去了。
而此时江澜灯随着楚逸北上了楼。
她的手还被他握在掌心里。
这样的感觉,明明是熟悉的,却好像隔了许多时间,又重新唤起陌生的悸动。
江澜灯想要不着痕迹地抽出手来,可是却徒劳无功,微微一动便立即被楚逸北察觉,他又将她握得更紧了些。
江澜灯看着两人握在一处的手发了愁。
楚逸北望见她的表情,微微勾了唇角。
他问,“为什么不答应洛程瑜跟他在一起?成为洛夫人?”
江澜灯抬头看他,想也不想地说,“我没必要回答你的问题,”她顿了顿,又道,“你管不着。”
楚逸北举起他俩握着的手,放在俩人胸前,一字一句反问道,“我?管不着?”
江澜灯又努力抽了抽手,对面这个人眉目之间隐然酝酿着某种情绪,像是要爆发,又像是在克制,她只想远离。
离得越远越好。
甚至经过这一两天的相处,她连报复都想放弃了,她怕她会控制不了自己,她怕,真的好怕。
楚逸北生气了!
他真的生气了!
他觉得自己对于面前这个女人太过放纵了!他极容易对她心软,更要命的是,他极容易被她诱惑!
一开始他觉得是因为她比较有趣,后来才发现她和林灯是那么相像,而到现在,他已经连为什么会被她诱惑都不清楚了。
和林灯像吗?毫无疑问是像的!可是她又和她不一样,他连她的那些不一样都很喜欢,这究竟是为什么?
找不出原因的。
“你是不是在跟我玩欲情故纵的把戏?”他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
只有心机和算计,才能让一个人喜欢上另一个人的所有的所有吧?
对,没错,作为商界精英、人中龙凤的楚逸北楚大少爷觉得他的推理非常之正确。
百分百正确。
江澜灯的手被他握得发疼。
她挣扎起来,一边挣扎一边回答道,“不是!不是!谁跟你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了?你快放开我!楚逸北!”
楚逸北当然不信,怎么可能不是?这女人,一直以来就对自己这样口是心非的,从那天她闯入酒店自己的房间开始,一切都是有预谋的吧?她还说她不止是为了他的钱,她又说她和他不是一路人。
这一切,他都要弄清楚。
但是他只在乎一个问题。他沉着声音问道,“你说我和你不是一路人,什么意思?”
江澜灯没去想他怎么知道的,而是说,“你放开我,我就告诉你。”
楚逸北还是没放。
因为他觉得这狡猾的女人,就算自己放开了她,她也不会说,说不定还要借机与他撇开关系,说出一些他不想听的话。
他动了动嘴,刚想说话,结果手机来电铃声幽幽响起。
“喂,您好,这里是协和医院,这个手机的主人出了车祸,您是他朋友或者亲人吧?麻烦您立即赶过来!”
房间太过安静,电话里传出的声音江澜灯也听了个清楚明白。
楚逸北挂了电话,对她说,“我要赶去医院,你在这儿待着,我很快就回来。”
说着江澜灯感觉自己被紧握了好久的那只手一松,空落落的,周围凉凉的冷气瞬间覆盖、包裹上来。
他松开了自己的手。
江澜灯就那样站在原地看着楚逸北的身影远去,出了门,过了一会儿又听到车子开动的声音。
她终是微微自嘲了一番。
自己这是在想什么呢?明明那么想远离他,他不肯,自己又很苦恼,现在他为了别的事放开了自己,明明知道他对那个人没有一丝情意,却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酸涩空虚。
江澜灯明白,自己真的该好好处理一下这番心绪了。
爱如荆棘丛生,自己一个光着脚的,又怎能再次踏上去呢?
她默默离开了楚逸北的家。
她是那个早已丢失了水晶鞋的灰姑娘,光了脚,是万不应该再踏地而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