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澜灯顺着那只手去看他的脸庞,却只注意到他挑了一边嘴角的薄唇,他的唇颜色很淡,仿佛他整个人刚刚从风雪中穿梭而来,连唇上都覆了一层霜雪。
但是她一点也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凉气,反而是温柔的,好像月光。
这样复杂的气质出现在他身上,却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江澜灯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就迈了步子缓缓走向他,她的灵魂好像飘到了天上,看着自己一步步沉沦,明明觉得苦涩,却又宁愿为了那其中掺杂的几丝甜意而甘之如饴。
但也许她只是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安全感,她只是为了他那句话,她要离开这儿,离开这个是非纷争之地,他说,他要带她回家的。她要回家。
她到底在想什么,江澜灯自己也不知道了。
反正,不论是什么原因,她都要暂时待在他身边的。
这两个人互动时,在场其他人几乎成了背景。洛程瑜心伤得厉害,只是站在一边默然不语。乔胥和楚母各有各的气,各有各的恨。
但不管如何吧,鉴于楚驿北实在气场强大,他的心态又一贯云淡风轻,当他此刻旁若无人地牵着江澜灯离开,又有谁能阻挡,还不是眼睁睁地看着?
等到楚驿北与江澜灯两个人彻底消失在公众视线,现场又一片哗然起来。
躁动的躁动,发愣的发愣,感慨的感慨,最后都是散场的散场。
而乔胥和楚母两个当事人,都是气得发抖,楚母年纪大了,在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气血上涌之下,终于支撑不住晕倒了。
乔胥总算找到了打电话给楚驿北的理由,而且是理直气壮的理由。
可是没想到,楚驿北不接她电话。
然后,她又不死心地拿着楚母的手机接着打,结果事实证明,楚母的名头也不是那么好用的——还是被他挂了。
此时一心关注着江澜灯情绪的楚驿北当然没空接她们的电话,在他心里,这个时候,接了电话听到的除了乔胥的哀怨与纠缠,楚母的责怪与愤怒,还有什么?甚至她们又要一个劲地骂自己心爱的女人那里不是这里不是,他才不会没事儿接她们电话而影响了自己的心情。
所以,他压根就没想到一向身体康健的楚母这次会被气得晕倒。
江澜灯安安静静地坐在副驾驶座上,半天没说话。
楚驿北左手扶着方向盘,右手伸过去,抓了她一只手,轻轻揉捏着。
“怎么了,不说话?”他问。
江澜灯摇摇头,自己究竟怎么了她也大半说不清,至于那能够说清的一小半又怎么能说给他听呢?那岂不是彻底的器械投降?
她张张嘴,问道,“我手机呢?”
楚驿北直接伸手进西装的内口袋,胸口的位置,拿出来给她。
江澜灯愣住,接过来的时候,整个手机都带着他胸口的温度。
她摸着手机有些甜蜜地想,原来他的心口这么炙热。
按亮手机,没看到什么未接电话啊,又去翻通话记录,这才看到了一列的红色的“程瑜”,想起洛程瑜,她没忍住深深叹了口气。
“他昨天给你打了好多电话,吵死了。”楚驿北突然语气埋怨地说。
江澜灯见他难得这般模样,暗想这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情绪嘛,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跟不食人间烟火似的。
“你不会关机?或者静音?”江澜灯轻笑。
“关机干嘛,我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受欢迎。”有些幽怨的语气。
江澜灯心里甜滋滋的,想起他刚才在片场当着媒体记者的面,为了她反驳他母亲,还有看到洛程瑜和他表白一脸不爽的模样,心里更加悸动。
车里又是一阵安静。
两人好像都不怎么说话,或者说都不敢多说话,生怕戳破了什么,没有去讨论在片场发生的事儿,也没有交流什么更加深层次的问题。这时的两人,都怀着一份或多或少的不安。
楚驿北打开车载音乐,悠扬的轻音乐缓缓响了起来。一个个温柔动听的调子回荡在这阳光淡淡的午后,车上的两人都静静听着,享受这岁月静好的片刻。
不知不觉,楚驿北和江澜灯两人脸上都挂着淡淡的微笑,又奇异地那样相似。
音乐继续悠扬。
可下一刻,另一阵音乐响起,有些活泼的,吵闹的。
是江澜灯的手机。
楚驿北的注意力立刻转向了她的手机。
江澜灯神色突然就紧张了起来,因为现在打电话给她的,是她熟悉的却没有存名字的一个号码,那个总是提醒着她的过去的人。
江澜灯方才荡漾着的心情被这一通电话扫荡得一干二净。
她犹豫着要不要接。
“怎么不接电话?”楚驿北问。
江澜灯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此刻神色僵硬的自己,再不接,就是欲盖弥彰了。于是她,接了这个电话。
“林灯。”那人极其低声地吐出两个字,却把江澜灯吓了一跳。
她做好准备了,可是怎么也没想到,那人会直接喊她以前那个名字。林灯,林灯,他是在提醒她,他又来提醒她。
她是林灯。
江澜灯放稳了呼吸,若无其事地问,“什么事?”
那人轻笑一声,“紧张了吧?”
江澜灯不说话。
那人又说,“计划准备得怎么样了?”
江澜灯顿了一下,“快了。”
“希望如此……”然后就挂了电话。
江澜灯收了手机,抬起头,就见到楚驿北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谁打的?”他问。
“没谁,同事而已。”她故作镇定。
“同事?说的什么?”他不肯罢休。
“没什么,就问我工作上的事儿。”江澜灯胡乱地说。
楚驿北突然抢过她的手机,江澜灯下意识就要抢回来。
“楚驿北!”她瞪着他,“你这人怎么这样?!”
楚驿北看了一眼刚才的通话记录,才冷笑着说,“我怎样?”
江澜灯知道他生气了,可是自己也很生气,他凭什么那么霸道?他管得也真宽!想也想了,于是她便说出来了,“你管得未免太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