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无所求吗?江澜灯为自己的心境感到无比的惊讶。但是这一晚,她的确过得很快乐,很温暖,是这许多年以来都不曾有过的时候。
虽然这个受着祝福的生日,并不是她自己的。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明明吃饱了又看了会儿电视,小孩子的精力旺盛但是持久性却不强,所以现在江澜灯和楚驿北一起收拾完碗筷出来,就看见他在沙发上睡着了。
“楚驿北,”江澜灯开口,“你把他抱上楼去睡吧?我记得楼上还有空房间?”
楚驿北点头,抱起小孩儿,江澜灯也跟上去帮了把手,然后两人又一起下楼坐在了沙发上。
“他总不能一直住在这里,”江澜灯想了想,还是建议道,“要不,给他联系一家孤儿院?”
楚驿北点头,“可以,但是……”
“但是什么?”江澜灯问。
“要他自愿。”
江澜灯惊讶地看着楚驿北,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
江澜灯摇摇头,“当然要他自愿,我会好好跟他说明白的。”她的笑还是没能收敛,“我就是,觉得你越来越……人性化了。”
楚驿北面无表情,不说话了。
江澜灯很少看到他被自己说得无言以对的样子,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忽然呼吸一痛,仿佛牵连到肚子里某根神经一般的,脸色刹那间就白了。
楚驿北一愣,连忙坐到她身边,“怎么了?肚子痛?”
江澜灯脸色惨白地捂住肚子,倒在他怀里蜷缩着身体,楚驿北着急地碰了碰她的额头,却触到一手的冷汗。
“痛,肚子……太痛了……”江澜灯颤颤巍巍地说。楚驿北立刻把她横抱起来,想要即刻把她送去医院。
江澜灯却在他怀里猛地摇头,“不,不去医院……我……过一会儿……就好了。”楚驿北不想理会她的要求,还是想送她去医院,可是江澜灯就开始挣扎起来,完全不害怕自己就这样摔在地上。
楚驿北不免有些生气。都这个时候了,她怎么还这么固执?什么叫过一会儿就好了,看她痛成这样,那脸色白得,好像一身的血液都被抽干了似的。江澜灯渐渐缓过劲来,在楚驿北的怒视之中,恢复了呼吸节奏,“放我下来……我不痛了……”
楚驿北只好把她放在沙发上。
见她果然就像她说得那样,痛一会儿就不痛了。楚驿北不禁怀疑,难道这还是她的经验了不成?是不是她怀着这个孩子经常痛得这样死去活来的?楚驿北想到这里脸色就越来越沉,可是他也不忍心对她发脾气,只能不冷不热地说,“江澜灯,你还是把孩子拿掉吧!”
江澜灯正感受着自己身体的逐渐好转,她的肚子上有个地方仿佛脉动一样,一跳一跳的。她又忍过来了,这让她觉得安心。可是楚驿北一句旧事重提的话瞬间像一盆凉水朝她泼了过来——
“我不,”江澜灯坚定地说,“你不用再说了,再说多少遍我也不会答应把孩子拿掉的!”
楚驿北看着她的样子,觉得头疼得很,“你知不知道,再这样下去,你随时都可能有生命危险?”江澜灯听见他又开始说,就侧着身体,面对沙发里面躺着,楚驿北将她扳过来,正对着自己,江澜灯的力气又大不过他。
于是不知道是心里的怒气,还是因为他的动作带来的怒气,江澜灯一下子就爆发了,生平第一次冲着他吼,“楚驿北!你有完没完?!说了不拿掉就是不拿掉!你到底是担心我身体还是担心这个孩子来得不明不白?!”
江澜灯知道自己说的是气话,但就是不知道怎么的,她为了守住这个孩子,再气人的话她觉得自己也可以说出来。她希望楚驿北站在她这边的,听她的把孩子生下来养大,这也是他的孩子啊!可是他就是要那么狠心,还逼着她一起狠心!
江澜灯吼得眼泪都差点蹦出来了。
楚驿北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明知道她大多时候嘴硬心软,可是他还是生气她一点也不懂得考虑自己的感受。她的话像刀片一样刮着罡风飞过来,插在他的心上,她应该是不懂自己也是会胡思乱想、患得患失、敏感脆弱的吧?
她为什么要故意这样说自己?
江澜灯吼完之后,楚驿北眼神黯淡下去,一时间沉默下来什么话也不说。两人之间出现片刻的寂静,江澜灯却在这片刻之中冷静下来,而她自己刚才那么大声的说话仿佛还回荡在她耳边。
她立刻就觉得后悔了。
就在江澜灯懊悔自己口不择言的时候,楚驿北终于开口了,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他说,“我会请个医生,每天给你检查一次身体。”
江澜灯没反对,“但是你不准再跟我说什么拿掉孩子的事儿。”
楚驿北顿了一下,没说话,就在江澜灯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又响起来,“江澜灯,我在你眼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江澜灯愣住了,突然就觉得他情绪低落了。
她张张嘴,想说什么又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楚驿北等了一会儿,又站了起来,“算了,我上去了,你也上楼早点休息吧!”
他背对着她往楼梯走,江澜灯无言地看着,心里也不好受,又见他走了两步就顿住了,低低的声音传来,“你,还有力气吗?”
江澜灯下意识回答,“有。”
楚驿北犹豫了一下,就继续上楼了,这次头也没回一下。
江澜灯心里像是放了块石头似的,堵得慌,又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她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心里郁闷难言——这一晚,本是其乐融融的气氛,在他们之间还是闹得不欢而散。
还以为是一个好的开始呢。
江澜灯从沙发上起来,正准备上楼睡觉,突然看见楚驿北的外套随意搭在一边。她拿了起来,想把外套挂起来,却掉出来一个巴掌大的盒子。
这么显眼,江澜灯想装作没看到也装不了了。
她好奇地捡了起来,然后拿在手里打开,一条项链映入眼帘。
不是多么令人惊艳的款式,却很精致耐看,她多看了几眼,越看越觉得好看。
“这是给你的礼物。”突然有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猝不及防地,江澜灯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方向,楚驿北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衣站在楼梯上,随着她的凝视,他又走了下来。
他走到她面前,“生日礼物。”
江澜灯有些郁闷,不知道自己盯着手里东西猛瞧的行为被他看见了多少,想到他可能站在那里很久了就有些气恼,“谁要你的礼物。”
楚驿北弯腰拿起沙发上的外套,转身就走了,一句话也没说。江澜灯却在听到他关上房门的声音之后,低头把项链拿了出来,然后忍不住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托在锁骨的位置,好像天上掉下来的一块陨石,宁静隽永地栖息在某个山谷里。
江澜灯感觉到那凉凉的温度,仿佛被治愈了,嘴角也忍不住翘了起来。
说了不要,但是——偷偷戴着,不让他发现就好。反正……大冷天的,穿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