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元帝听得起了一丝兴味,“老二家的,你什么条件但说无妨,朕为你做主。”
她要的也是皇上这句话,眼看着明显放松下来的苏培,慢悠悠的问道,“苏大人,只是归还药材,对吗?”
苏培觉得这个问题略略有些奇怪,不过仍然点头,“自然,只要安王府归还药材即可。”
“那好。”江慕乔干脆答应。
她话音一转,接着又道,“既然只是归还药材。那么我的条件便是,你们不能带走安王府一丝一毫的东西,包括,府里的土!”
她的声音不算大,然而此话一出,紫宸殿中闹哄哄的众人顷刻间像是被掐住了脖子。
楚云铮神色一亮,随即垂眸掩住眼底的笑意。
庆元帝短暂的愣怔之后,失笑,“简直是胡闹。”
而苏培则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下意识问道,“安王妃?”
江慕乔红唇翘起,语气的诚恳至极,“苏大人,我都答应归还药材了,这要求不过分吧?”
“药材是司药监的,可是那些泥土却不是,你没有道理一并带走吧?”她反问。
苏培瞠目结舌。
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眼看着身前义正言辞的安王妃,他只觉异常愤怒,任谁都知道药材离了泥土就无法生根,可王妃却说不能带走一星半点的泥土,这不是存心难为人么!
他脸色不好看,语气愠怒,“王妃莫要同我等开玩笑,那药材不让带着泥土,光秃秃拔出来就死了,还怎么带走?”
江慕乔无奈的摊摊手,“苏大人,那我就没有办法了。”
转头又对皇上道,“父皇您看,就这么个小要求苏大人都办不到。”
苏培简直想吐血,这是小要求吗?这分明是刁难!安王妃比王爷还狡猾,下了这么深的一个套给他们钻!这种只带走药材而不能带走半点泥土的事情,谁做得到?谁!
他咬牙切齿的转身,“皇上,安王妃才是强人所难!”
江慕乔明亮的双眸中含着一丝委屈,“父皇,这怎么就是强人所难?那些药材落在安王府也没亏着,若是苏大人不相信的话不妨让人去安王府看看,府上连名贵的花木都拔了,我亲自动手专心侍弄。儿臣敢说,即便是天下最好的花匠也没有我用心。何况那些药材虽然种在安王府,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难道我就能私吞了?可不知道我家王爷究竟是哪里得罪了苏大人,甚至让大人您放着朝中大事不做,专门联合百官上书攻讦!苏大人,我还想问你,你究竟打算如何?”
她这一席话掷地有声,尤其是那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直直的戳入了庆元帝的心窝子。
苏培则被她突然的变脸打的措手不及,一时心慌意乱,竟不知从何开口。
反倒是楚云铮,在一旁默默的补充了句,“我虽然入朝为官,可一向与世无争,也不知道何时何地得罪过诸位大人,以至于让苏大人对我穷追不舍。”
苏培方脸涨红,含恨看着安王,别以为他没听出来安王骂他是狗,只有狗才会穷追不舍!更何况,这不用得罪谁,原本就是安王的错怎么他还先告状了?
心中已经把安王和安王妃划为一丘之貉的苏培干脆朝皇上道,“皇上,安王在司药监期间玩忽职守已成既定事实,私自将司药监中的药材带回安王府更是证据确凿,可安王妃却百般借口,刻意阻挠将药材返还,实在是一错再错,还请皇上做主,主持公道!”
江慕乔心中轻哼,苏培会说,她难道就没张嘴吗?
转过身也对皇上道,“启禀父皇,云铮并非刻意不去,而是体弱在先。更何况儿臣并非不还,是苏大人自己力有不逮,却恶人先告状,反怪儿臣条件苛刻。”
清清楚楚的听到安王妃骂自己没本事,甚至还当着皇上的面儿,苏培气的浑身哆嗦,“安王妃,慎言!”
江慕乔眼都不抬,“父皇,苏大人还威胁儿臣。”
告状么谁不会,她还会哭呢。
楚云铮幽幽一叹,“父皇,儿臣和苏大人无冤无仇,乔乔又何其无辜,如今您在上,他们却如此逼迫我们。”
莫名其妙的便背上了一口欺负王爷和王妃的锅,苏培不用偷看也知道皇上的脸色不好看,他连忙又道,“不不,这并不是逼迫,也并非微臣力有不逮,而是安王妃这只带走药材而不带走泥土的条件,神仙难办啊!”
楚云铮毫不客气的嗤笑了声。
苏培气的胸口翻腾,摇晃了一下干脆跪地,沉痛道,“皇上,还请您为此事做主!请安王妃收回条件!”
江慕乔未开口,楚云铮冷嘲,“苏大人,说出去的话还能收回吗?你自己是没什么,可父皇一言九鼎,能为了你一句话就收回成命?”
苏培咬着牙不说话,庆元帝的目光却在他身上一扫而过。这话明着是说苏培的,可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可无人敢答话。只有江慕乔跟着道,“父皇乃是明君,怎么会呢。”
夫妻两个人一唱一和,让原本就缩着脖子的众位官员愈发安静如鸡,陈公公背上悄悄淌下一线冷汗,要了命了,安王妃和安王这话实在是太大胆了!
可偏偏更大胆的还在后面,江慕乔还抬头,“父皇,对么?”
庆元帝面色奇异,“你不怕朕生气?”
江慕乔想了想,正色回答,“怕,父皇您是天子,又有谁不怕。可我也不怕,您虽然是皇上,可却是我们的父皇,天底下的父母没有真的会生孩子们的气的。”
接着她又补充道,“更何况只有做错了事情才会害怕,云铮虽然并未每日都去点卯,可是司药监该做的事情一样也不少。并且那些药材,我也不认为是他私下克扣的,他是给我带回去一些,可难道我不该要吗?”
她反问的理直气壮,尤其是最后一句,更是振聋发聩。
安王妃不该要吗?苏培心道,她当然不该啊!
可皇上的反应,却更叫人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