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着急的时候,妹妹终于说话了。
江慕乔略略带着一点后怕,连忙道,“父皇,这还是算了。”
她发愁不已,“您有所不知,儿臣每梦见一次,都是要生大病的。上一次是落入水中差点送了半条命,这次也是,儿臣险些以为就醒不过来了。”
这话不虚,庆元帝也知道她在雪崩之前烧的昏迷。
她诚恳道,“所以父皇,您说的钦天监的差事,儿臣怕是做不了。还是小命要紧,儿臣应承您的药经还没写出来呢。”
想到药经,庆元帝的脸色软和了些。
又想江慕乔虽然有本事,可那话倒也不差,她是能梦到,可那一次不是差点少了半条命?
心中的膈应稍减,他扫了眼楚云铮道,“既然都回来了,左右年关无事,抓紧时间好好写一写才是正事。”
江慕乔连忙称是,心中却因为这话而更安定了几分,她对皇上还有用,皇上就暂时不会动她。
这一点,连香秀嫂子都看得分明,她自然要好好利用。
也是因此,她微微皱了皱眉头,做出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做出这幅样子的小心思庆元帝心知肚明,便故意掠过她。
江慕乔也不怵,皇上不追着问,但她长着嘴,故而主动开口,“父皇,其实儿臣还有一件事,想禀告给您。”
庆元帝方才道,“你说。”
她直接道,“父皇,儿臣在梦里,其实还梦到了一件事。”
“云铮和我兄长原本好好的在夹谷道上走着,可忽然听到了一阵地动山摇的声响,所以才会造成雪崩。”她抬眸,大而亮的杏眸里充满了严肃和慎重,“父皇,白日响雷,不会平白无故。”
江晗怎么也没料到,自家妹妹敢如此胆大包天,在皇上面前居然敢抖搂出这事儿!
楚云铮垂下眼睫,倒是多少明白了她此时说这话的意思。
皇上不是问她怎么这么会做梦么,她就要趁此机会,把梦到了什么都说了个遍!
庆元帝的脸色也在听了这话之后骤然凝重,紧紧的盯着她。
她脸色还带着大病初愈之后的苍白,然而这双眼睛却好似会说话,里头的情绪明明白白的淌出,她轻声道,“父皇,下雪之后的山谷不能高声喧哗,这点道理谁都知道。怎么这响声,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他们经过的时候来呢?”
这话的指向性已经相当明显了,她眼眸带着一点湿意,有些期盼的模样,“父皇,我兄长是云麾将军,云铮是皇子,此行去西北乃是祭天,是为朝廷也是为大齐,可却险些葬身夹谷道。还请父皇开恩,能为云铮和云麾将军查明真相主持公道!”
庆元帝没料到她会当场说破此事,心中迅速盘算该怎么先对付。
正待这时,楚云铮也跟着跪下,“父皇,乔乔梦见的是真的,儿臣也听到了这响声。”
他瞟了眼一旁几乎被惊呆了的江晗,故意道,“云麾将军出身行伍,倒是可以判断判断,是否是惊雷的声音。”
苗头都烧到这里了,江晗再傻也反应过来了,连忙道,“回皇上,的确是惊雷的声音。末将一开始还奇怪,怎么在夹谷道里有惊雷?后来想着,还是不是听错了。这惊雷是兵器司的东西,寻常人谁敢动!皇上您英明神武,末将恳请皇上查清楚!”
他们先下手为强,让庆元帝感到有些麻烦。
雪崩一事的缘由他心知肚明,可他并不打算因为这点事情就动皇后。
老二若是在夹谷道因雪崩死掉,那就是顺水推舟,反正人不是他动的,也不算违背了当时对江慕乔的承诺。到时候再让江伯玉动之以情,药经还是手到擒来。
可没想到江慕乔居然能梦见雪崩,又赶去了夹谷道,甚至还得了狼群相助。
如此奇诡,让庆元帝身为当朝天子,仍不免震撼。
这次恐怕是天要楚云铮不死!
天不让人死,又有谁敢动手?即便庆元帝是一朝天子,对此也忌讳颇深。更何况,没了夹谷道的机会,再另找机会也就是了。
另外也是为了避免皇后的人误伤江慕乔,庆元帝便顺水推舟,让那些暗卫一路打了掩护。
老二没死已是侥幸,居然还敢惹事!
也是因此,庆元帝的神色显得有些冷淡,“你们都说没听错,只是朕不在现场,若是强行否定,恐怕你们不能信服。既然如此,那就好好查一查吧。”
他视线在三人身上扫了一圈,点了点江晗,“云麾将军,既然是你听出的惊雷的声音,那就由你好好查一查。”
江晗没想到是自己,他还以为是楚云铮,惊的半天没回神,险些把心里话问出来。
好歹他关键时刻刹住了,只谢了恩。
说完了正事儿,几个人也退出紫宸殿,庆元帝却在他们转身的瞬间,紧紧盯着江慕乔。
越是了解的深,他越是察觉到江慕乔的深不可测。
她,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会做能预知的梦,甚至还能使唤动狼群。
为了药经,让这几人平安从夹谷道回来,究竟是不是好事?若是天意要放楚云铮一马,那又究竟是为何?
江慕乔没忽略这芒刺一般的目光,她尽量自然的走出了紫宸殿,方才长出了一口气。
江晗还在发懵,出宫之后连马都不骑了,迎着楚云铮的冷眼挤进了马车里。
不等旁人开口,江晗便抢着说,“雪崩是由惊雷引起的,这事儿你们都知道了?”
江慕乔点点头,又道,“连香秀嫂子都猜出来了。”
江晗,“……”
“我还以为你们都不知道呢。”他讪讪道。
楚云铮唇角含着一抹不那么友好的笑,“惊雷的声音不同寻常,并不难认。”
江晗倒不觉得这话是嘲讽,只是长吁短叹了一会儿,“我还想着不告诉你们呢,没料到都知道了。不过乔乔,你怎么在紫宸殿上就说出来了啊!没凭没据的,还有,皇上怎么能把这差事给我?带兵我擅长,查案我不行啊。”
江慕乔只道,“此时不说,更待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