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江慕乔的目光，沈娇闻嗤笑两声，“你或许猜不到，皇后告诉了我什么？”
皇后前脚才说完，后脚沈娇就叫她进了宫。
江慕乔面色一凛，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挥手叫人退远，沈娇方才开口，“你想到了吧，皇后告诉我 祖父是被你们害死的。”
果真是因为这件事。
江慕乔面色转冷，心道沈皇后的无耻果真毫无下限，沈国丈之死是大齐的丑闻，更是沈家的丑闻。一旦透露出半个字，朝廷蒙羞，沈家更几乎有灭顶之危险。
而这件事她和楚云铮尚且没有追究，倒是被沈皇后先翻出风浪了，她还嫌把沈家害的不够惨吗？
“娘娘找我来是为了对证？”江慕乔反问。
沈娇肃然摆手，“并不。我只是为了告诉你，皇后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安王妃，这件事我不求你细说，我只问你，我祖父之死是否跟皇后有关。”
江慕乔干脆点头。
沈娇凄然一笑，“果真。我早就想了，我祖父这人忠心耿耿的对待皇后，除了皇后的仇怨，再无其他。他这一死哪里是保全了沈家的名声，分明是保住了皇后母子的地位。”
江慕乔垂眸不语。
沈昭忠和沈皇后狼狈为奸，在夹谷道上埋了惊雷险些害死他们，故而她对沈昭忠毫无同情。看在沈娇的面子上，未口出恶言已经是极大的礼貌和克制。
幸而沈娇的情绪收敛的很快，她起身对江慕乔行礼赔罪，肃然道，“安王妃，我祖父的所作所为沈家并不知情，如今他已死，不求你不计较，我只求你能与我联手，除掉皇后！”
沈娇是恩怨分明的人，江慕乔也是，她先问，“你打算如何除掉皇后？”
沈娇重新坐下，把今日皇后来找她还有前些日子告诉她孙公子殉情一事全都说了出来。
“皇后是不会盼着我好的。”沈娇道，“今日特意说这话，分明是叫我引你进来。我便顺着她，也好抓住她的把柄。”
话说到一半，沈娇把腮边的头发挽了上去，露出了个妖娆狠辣的笑容，“一旦抓到她害我的证据，我便去找皇上告状。安王妃，你信不信皇上听我的？”
这笑容带着几分阴气，可并未消减沈娇的美貌，她披散着头发，雪肤黑发间红唇微翘，像足了勾魂摄魄的妖精。
江慕乔信，这模样的沈娇，皇上如何能不被迷得神魂颠倒？
可沈娇的话却又让她皱眉，“你要抓住皇后害你的证据，是要以身为饵？”
沈娇略带几分了无生趣，“嗯。”
“活着也没意思。”沈娇敛了眉间的艳色，恹恹道，“我进宫本来就是为了查出真相，找皇后报仇的。如今真相已经查出，若是能顺势击倒皇后，也不算白来这一趟。”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嘲一笑，“再说了，现在正是好时候。越是在皇上最舍不得离开我的时候，越好反击皇后。否则等到这后宫里进了新人，我又算的了什么？届时便是死也不会让皇上多看一眼。”
沈娇已经想的足够干脆明白，江慕乔便问，“那我能做什么？你的计划里好似根本不用我。”
沈娇便又笑，“用得上。安王妃，我请你来又特意告诉你，是请你帮我保住一条命。”
“我虽然活着没意思，也早知这宠爱不过是过眼烟云，可我毕竟还想活着。我还没见到我姐姐生下的孩子，我爹还在，我怎么能死？”
她说着，又吃吃的笑了两声，“安王妃，你说孙公子是不是很傻？我当他是走了，他竟然死了，他不晓得人死万事一场空吗？他活着，我们这辈子做不成夫妻，便是死了又能如何？将来我是要入皇陵的，他便是在奈何桥旁等千百年，不也是白等？ ”
沈娇在笑，可眼底的泪珠却滚滚而落。
江慕乔想起让王老五查过的孙公子的死因，心中也多了恻然。
她原来还想孙公子的死是不是有隐情，却不想真是他因为知道和沈娇成婚无望，所以自己跳了金水河。
千百年来，大多是男子薄情，像孙公子这般痴心人罕见。
若是沈家不横生变故，沈娇这一生，应当能求得真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圆满。
可惜了。
“娇贵嫔，节哀。”江慕乔递过去手帕。
沈娇把眼泪擦的干干净净，若不是眼白尚余红痕，瞧不出丝毫哭泣的痕迹。
把手绢叠好，沈娇垂着头，“这宫中就连哭都不能放肆，上一次能在皇上面前糊弄过去，若是三番两次为孙公子哭，怕是我们都要糟。”
江慕乔心中酸软，温声道，“娇贵嫔，路是自己选的，你得往前看。”
沈娇洒脱一笑，“是啊。多谢安王妃提点，我晓得分寸。今日之事你且回去等着，若我察觉异样，会悄悄让人告诉你。你放心，即便我出了意外也能尽力护住你，绝不叫宫中的半点脏水泼到你头上！”
沈娇如此诚恳，江慕乔自然应下，又商议片刻后才告辞。
外头寒风苦冷，她裹紧了大氅，大步出了宫。
楚云铮在衡芳医馆等的着急，已经来到宫门外头等着了，见她出来便把人接到了马车上。
马车里带了手炉，燃烧的小炭炉子上滚着香浓的杏仁奶茶，一派温暖惬意。
江慕乔喝了一口，眯着眼睛道，“还是这样好。”
沈娇的翠薇殿虽然极尽华丽奢侈，可就像是空中阁楼，一切都建立在皇上随时都有可能抽走的宠爱上，完全不及他们来的踏实和长久。
她看着面前收敛全身锋芒，全心全意的为她准备一切的楚云铮，忍不住摸了摸他的俊脸感叹，“真的，我越来越爱你了。”
从不知脸红为何物的安王爷，被惊的平生头一次耳根发热！他僵硬了片刻，舌根发直含混道，“怎么如此轻浮！”
江慕乔，“……”
祖宗，这就轻浮了？你是不是害羞了？
尚不及笑他，便见他猛的一拍马车，扬声道，“平安，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