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铎朗的是一声轻笑。
江慕乔的声音悠然响起,“铎朗,抓住了本宫,你会后悔吗?”
后悔?
这句话拆开来,每个字铎朗都能听得懂,可偏偏放在一起的时候,他听不明白了。
他有些想笑,自己怎么可能会后悔?
“皇后娘娘,山顶的风太大,约莫是把你的脑子给吹坏了。后悔,我怎么可能会后悔?如今你人都在我手上,还是认清楚些现实比较好。”铎朗一边说话,一边看了眼江慕乔的侧脸。
入目是极细致白皙的皮肤,一等一的好颜色。
鼻端的淡香让他的不忿忽然猛涨,转为了压抑的愤怒,“你们大齐好山好水,就连女人都跟金狨的格外不同。”
金狨的女人,没有这般细皮嫩。肉的。
金狨的女人也要劳作,没有大齐的女人这般娇养着!
这话冒犯失礼。
莫说江慕乔的身份是大齐的皇后,便是从前也没几个人敢在她面前如此放肆。
她心中动怒,神色却并不明显,“铎朗,你知道这么跟本宫说话有什么下场吗?”
铎朗咧嘴一笑。
“长得美,这性格倒是一点也不软。你们大齐有句话,叫什么你为鱼肉我为砧板。皇后娘娘,你这硬气是不是来的太不合时宜了一些?”
他摸了一把匕首,对着江慕乔细嫩的颈侧,一脸阴沉,“叫救命!让你们大齐的皇上过来,我有话要说!”
山上的风大。
江晗顾不得虚弱的壮壮,看着江慕乔颈侧的刀,心险些从嗓子里跳出来,“皇上!他拿刀了!”
“皇上,您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妹妹过去?”
江晗心都凉了。
皇上还是安王的时候,把妹妹放在了心尖尖上,为了博她一笑,什么事都做得肆无忌惮。可这回,竟然眼睁睁的看着妹妹去交换当人质,并且铎朗都拿刀了,他竟然能视而不见?
成了亲的男人,眼睛都会变瞎吗?
“皇上!”江晗忍不了了。
做丈夫的可以视而不见,做兄长的不行。
“大舅兄。”楚云铮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我眼睛看着呢。”
江晗气的简直想欺君,“皇上,您就这么看着?”
“不然呢?”楚云铮道,“她要做的事情,朕又做不了。”
剧烈的山风吹的江晗脑子发木。
妹妹被人拿着刀挟制,而妹婿这当皇上的,竟然说他什么都做不了。
皇上这从前对妹妹的真心和耐心呢?
还没等江晗问出口,便见楚云铮慢吞吞的往前走了几步,“也不是什么都做不了,走一走还是行的。”
江晗,“……”
他疯了,他想从邙北山上跳下去。
江晗快疯了,看着他们的铎朗脸色愈发阴沉,在江慕乔耳边磨着牙齿道,“听闻皇后娘娘和皇上伉俪情深,如今一瞧,竟也不过尔尔。娘娘被我挟持在手中,皇上如此不紧不慢,怕是不想要娘娘的命了。”
距离已经很近了。
楚云铮听到这话,温柔的朝江慕乔看了过去,然后才放到了铎朗的身上。
眼底的温柔被冷峻取代,他道,“想的。朕不想要的,是你的命。”
铎朗哈哈大笑起来。
笑话!
如今大齐的皇后就在他的手中,大齐的皇上竟然还如此大言不惭的威胁他?也不睁大眼睛瞧瞧!
然而这笑声戛然而止。
铎朗觉得自己似乎被什么东西掐住了脖子,他浑身动弹不得,甚至就连呼吸都越发困难。
江慕乔轻巧的从他的挟制里脱身,拍了拍衣服走到一边,朝楚云铮嘟哝了句,“弄脏了。”
楚云铮大步过去,踹翻了铎朗,一脚踩上他的心口方才道,“回去之后给你准备新的。”
听着他们两人的对话,铎朗难以形容的惊恐。
他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动不了?他怎么了,还是大齐的皇后做了什么?
他拼了命的挣扎,然而身体纹丝不动,胸口上的脚好似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来气。想要大喊,可舌头成了僵木棍,只徒劳的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
这一幕莫说是铎朗,便是江晗也惊呆了。
这是什么情况?他还没看清楚,铎朗怎么就倒了?
他守着壮壮,身边站着阿丑,茫然的掐了一下自己,真疼。
阿丑把舅舅的动作尽收眼底,微微抿了抿唇,他有些知道壮壮有时候为什么这么傻了,跟大舅兄怪像的。
江晗一直等到楚云铮开口,方才反应过来,抱了一个牵了一个,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过去。
铎朗还结结实实的在地上躺着,瞪着眼睛喘着粗气,气的要发疯,然而一动不动。
见他这样,江晗说不出是痛快还是放松,只是把壮壮搂的更紧,然后问了句,“他还能动弹么?”
“能。”江慕乔在一旁用帕子擦着手指,“不过得看我想不想。”
剩下的话江晗没问。
铎朗已经被抓,不过是瓮中鳖、笼中鸟。莫说是想动弹,便是死一死都做不到。
江晗长长的喘了口气。
松开了阿丑,他带着孩子深深的朝江慕乔和楚云铮鞠了一躬,“多谢皇上,多谢娘娘。”
再抬头,眼底已经有了泪痕。
楚云铮面色亦有些动容,他转眸从江慕乔的手上抽过来帕子,丢到了壮壮的手里,“给你爹擦擦,怪丢人的。”
江晗原本还能勉强忍着,听罢这话之后,眼泪成串。
楚云铮稍显嫌弃,“这不都抓住了么?”
江慕乔也笑道,“兄长,已经没事了。”
江晗自然知道没事了。
更知道自己这么大的一个男人,在这么多人面前掉泪很没有面子,然而他忍不住。
这么久以来的担惊受怕,这么久以来的提心吊胆,他似活在炼狱里,日日受着油煎刀割般的折磨。壮壮是他的孩子,可却被他亲手抛弃了。
这念头在心中疯涨,像一条条鞭子,抽的他灵魂生疼,日夜难安。
然而这一切,到了此时终于结束了。
他江晗终于有脸面对香秀和爹了,终于有脸面对江家的列祖列宗了。
他颤抖着抱紧了孩子,泪洒邙北山顶,“姜汁儿,是爹对不起你。”
壮壮担惊受怕数日,早已昏昏沉沉的靠在了江晗的怀里,这会儿不知道怎么就醒了,两条细瘦的胳膊,无声的圈住了江晗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