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阁老膝盖一弯,也跟着跪下。
皇上这句出口,他便知道那十万两银子是不出也得出,否则后果难以预料。
他艰难开口,“回皇上,您莫听刘大人夸大之言,不过是一个小玩意儿罢了。不过他有一句话还算说得好,众人拾柴火焰高,下官总不能看着宫中为难。”
“宴席的银子,下官自当竭尽全力。”
楚云铮客气了一番,“宋大人当真是为朝廷鞠躬尽瘁,这份心意朕领了。”
郑守节一番之前的咄咄逼人,高呼道,“还是宋大人高风亮节!实在是下官之楷模!下官佩服!”
宋阁老牵了牵唇角,只恨不能打死郑守节和刘恒宇!
只是正要告退,郑守节却忽然道,“宋大人,上元宴席可有给皇上皇后以及皇太后进献贺礼之传统,下官斗胆提醒,宋大人可莫要忘了。”
宋阁老脸都要僵了,这还有完没完了?
瞅了眼宋阁老,郑守节做出稀奇状,“怎么,宋大人不会真忘了吧?”
宋阁老宁肯承认自己忘了叫啥,也决不能说出忘了贺礼,他脸上带着淡笑,“怎么会,记着这事儿呢。”
出了紫宸殿的大门,宋阁老的脸色立时阴沉。
郑守节,不,是皇上,越来越过分了!
他们走后,郑守节神色更轻松了些,对楚云铮拱手,“皇上,幸不辱命!”
宋阁老是守旧派里的领头的,只要他能点头,那十万两的白银,足以解决朝廷的许多困境。
苏培方才开口,“郑大人的胆子还真大,什么都敢要!那可是十万两啊,怕是宋阁老要恨死你了。”
郑守节浑不在意,“那就让他恨。我都要走了,京城之中不跟他们打交道,管他们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这也是为什么他抢先苏培跟这些老大臣们交涉,有些事情他能做的毫无顾忌,可是苏培却不同。
这一番用心良苦,苏培显然也知晓,带着几分动容,“郑大人,虽然有时候你这人说话实在是难听,可这次的事情,我苏培服你。”
这叫什么话,夸人呢还是损人呢!
郑守节看他一眼,“苏大人这是过河拆桥啊。”
苏培咧嘴一笑,又对楚云铮道,“皇上,依照您看,宋阁老他们能不能凑够十万两的银子?”
“能。”楚云铮笃定,“郑大人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宋阁老便是狠心不舍,也会咬牙出了这个银子。”
没出他所料,宋阁老回去了之后便立即开始筹措银子,他把上次商议的人又召集到一起。
法子是众人一起想出来的,也不能只让一人出。如此反复商议,反复讨论,甚至是在争吵中,勉强凑够了银子。
银子一凑够,宋阁老心中的大石也落了地。他长叹一声,“若只是郑守节一个人胡说八道,我们又何至于落到如此境地?这银子不是郑大人让咱们出的,是皇上让咱们出的。”
宋阁老话音落下,一旁的人便义愤填膺,“阁老,皇上如此亲近郑守节和苏培两人,反倒对我们多有提防和擎制。莫说不如庆元年间,便是先皇登基的那段时间,咱们也从没有这般凄惨过。”
宋阁老怅然道,“可不是。”
他们这些老臣是庆元年间的老人,楚文昭在位时间短,尚且来不及对朝廷大动干戈。并且文昭帝性格偏软,遇事情都好商量,哪儿像今上这位!
愈发有老臣愤慨,“皇上还真敢要,十万两银子开上元宴席,莫不是把咱们当傻子?”
那可是十万两,够整治多少场上元宴席了?
宋阁老睨他一眼,“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皇上是一朝至尊,便是把咱们当傻子了又能如何?如今还算客气,这点客气,便是咱们的福气。真要皇上对我们痛下杀手的时候,莫说十万两银子,便是二十万两也换不来皇上的回心转意。”
这话让一旁的同僚都心惊胆战起来。
有人忐忑问道,“宋阁老,照您说的,皇上真的会对咱们动手吗?他信任苏培和郑守节,可这两人又带着不少年轻人跟我们格格不入。宋阁老,我们在皇上面前没什么胜算。”
“有可能。”宋阁老长叹,“历朝历代,无不如此。咱们不削权,皇上如何掌权?今上可不是个好糊弄的主。”
看周围同僚沉重的脸色,宋阁老提醒,“行了,这件事就先这么着。上元宴席的银钱筹够了才是要紧事,至于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若是皇上执意信任苏培和郑守节,咱们也只能再想办法。”
众人四散而开。
宋阁老却坐在书房中沉思了片刻,如今朝廷的局势恨明显,皇上不信任他们这些老大臣,甚至还在打压他们。
这三番两次的事情,总要有个结果,也得想个法子才是。
银子凑足,宋阁老也没耽搁,亲自安排送进了宫中。
楚云铮重重褒奖了他们,待到宋阁老一走,却又把郑守节和苏培叫了过来。
“银子在这儿,郑大人说的要十万两,宴席上又准备花用多少?”他问二人。
苏培抽空已经算过了,“皇上,微臣仔细看了隆和年间的账本,若是奢靡铺张一些,也不过是花费三四万两。”
不过三四万两?
楚云铮想也不想,“不成,太多。”
“那这便是丰俭由人了,皇上若是觉得三五万两太多的话,一两万,甚至七八千两都足以办成。”苏培老老实实的询问,“只看皇上想要一个什么样的。”
楚云铮轻轻弯了弯唇,“说办的体面漂亮不过是配合郑大人罢了。如今大齐内外困顿,随意一些,三五千两,两三千两银子足以。”
他本来就没想着要办上元宴席,是刘大人和宋阁老一力规劝,更何况又有人出了银子,办了也是正好。样子上过得去就行了,不必太过麻烦。
听罢这话,苏培的表情纠结了一瞬,“皇上,随意一些……可是那些大臣们毕竟出了银子,见席面过于简单,恐怕会心怀不满。”
靠在龙椅上,楚云铮不紧不慢,“所以让你们来想个办法,如何能既最省银子的办宴席,又让那群老大臣挑不出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