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桶又一桶的火油被推上了城楼,火把也在一旁准备好。
只等着一声令下,将这些火油撒出去,然后抛出火把。
北风呼啸。
刀光剑影的城楼上,此刻安静的只听到风声和呼吸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的盯在那些火油上,所有人也都知晓,那些火油意味着什么。
只要泼洒下去,暂时足以抵挡那些虫人们疯狂的进攻。
然而所有人又都没有动。
即便是知道泼洒之后可以暂缓危机,可是真就能下得了手吗?
那也是人啊!
并且这一轮火油下去,还有更多的虫人,解决不了根本的问题!
苏培声音都哆嗦了,“皇上,动手吗?”
事已至此,是倒火油,还是不倒。
楚云铮说不出话来,江慕乔亦是心头恻然,她紧紧抿着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寒风吹得人彻骨的冷。
虫人们丝毫没有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他们争先恐后,瞳孔竖起,一脸麻木不仁的无知和残忍。
楚云铮的脸色从未有过的难看。
旁人不能做的决定,但是,他必须要做!因为他是大齐的皇上!
不管是尹始的缘由是什么,可既然已经是了,那他就必须要为大齐的百姓负责!为这片江山社稷负责!为那些全然信任他的百姓和将士们负责!
他紧紧绷着脸,“倒!”
能保得住一时就是一时,能保多久,就保多久!
随着他一声令下,成桶的火油被倒了下去,把那些虫人浇了满头满脸。
火油的刺鼻味道熏得人睁不开眼,然而却对那些虫人毫无影响。
楚云铮用力挥手。
随着他的动作,剧烈燃烧的火把被扔了下去。
“轰”!
冲天火光,迎风而起。
那些沾染了火油的虫人被大火烧灼,喉间发出了痛苦的嘶吼。也是此时,才让人恍然,他们是人,是活生生的人,会疼也会喊。
城楼下如地狱业火,燃烧吞噬一切。
苏培转身,捶着墙痛哭流涕,“为什么!皇上,这都是为什么!怎么就成了这样?”
楚云铮板着脸,呵斥,“闭嘴!哭什么哭?哭有用吗?”
苏培满脸都是泪,哭是没用,可他忍不住,“皇上,咱们怎么办?”
“等。”
楚云铮只丢下一个字,他垂眸望着城楼下挣扎的虫人,再抬头时,眼里已经不再有一丝怜悯和纠结。
虫人是人,可是他们先是虫!
若是心软,后患无穷!
“莫看了。”楚云铮神色冷冷,“再不许有人跟他们求情!”
苏培抽噎着忍住了眼泪。
一场大火,总算暂缓了虫人的进攻,底下尸横遍野,比阴曹地府还要更恐惧。
这一天勉强过去。
好不容易入睡,江慕乔却又忽然惊醒。
“云铮!”她瞪大了双眼看向黑暗之中,“你听到声音了吗!”
楚云铮倏然睁眼。
黑暗里的声音,如此清晰!那是虫子振翅的声音,翁嗡嗡。
铺天盖地,如此不详!
与此同时,玉盒里的母蛊也在疯狂挣扎,几乎要冲出玉盒。
江慕乔紧紧的捏着玉盒,喃喃道,“你听。”
楚云铮听到了,他眉头猛的拧紧,片刻之后忽的翻身下床,“乔乔,你先在这里呆着,不要出去!”
江慕乔怎么可能还呆的住!
那是蛊虫发出的声音,它们来了,它们在发力,在拼死一搏!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外头突然传来声嘶力竭的奏报,“皇上!那群虫人疯了!”
疯了,彻底疯狂了。
在黑夜的掩映里,那些虫人瞳孔紧紧缩成一团,它们嗅到了血肉气息,越发疯狂亢奋。
楚云铮大步上了城楼。
黑暗里,长长的城楼上到处都是厮杀搏斗。
白日的一场大火暂时的抑制住了蛊虫前进的脚步,然而却也最大程度的激发了那些虫人的怒气!它们忍不住了,要不管不顾的冲进城里!
那些虫人像是杀不完似的。
然而将士们不眠不休,却是累极了!
楚云铮眼眸一暗,提刀杀了上去!
江慕乔在后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云铮!”
楚云铮豁然回头,“乔乔,回去!我跟你说了什么!”
这些虫人杀不完,等着将士们的就只有你死我亡!他又怎么能让乔乔来这里,面对这些未知的危险和灾难?
晚风扬起了江慕乔的头发,火光照亮了她的侧脸,她脸色苍白,神色却是从来没有过的坚毅。
“我不走。”她轻声道,“你不走,我也不走,我跟你共同进退。”
楚云铮已经不记得自己上次掉泪是什么时候了,自从有记忆力开始,他再没有在人前掉过一滴眼泪。
然而,此刻他眼圈通红,眼底热意涌出。
良久,他才道,“就共进退。”
江慕乔就在最后,她把装着母蛊的玉盒紧紧的扣在手心,然后默默地念起了引蛊咒。
茫茫暮夜,成千上万的蛊虫正在作乱,还有盒子里的母蛊,蠢蠢欲动。
这点引蛊咒如一滴墨水入了海,近乎毫无作用。
然而即便是没有作用,她也没有丝毫的停歇。
不能停!
云铮和将士们在城楼上拼命,她又怎么能放弃?
这场厮杀,从深夜持续到天亮。
黎明,夜与日的交接之时,玉盒中的母蛊忽的暴动。
力道如此之大,江慕乔用尽了力气,然而压不住。
“云铮!”她急切的呼喊了声。
声音刚落,“嗡”的一声!
母蛊从玉盒里冲出来了!
它在江慕乔的头顶盘旋了一圈,却忽的又飞到了那群虫人的上空。
虫人们的动作停止了,它们木偶似的,朝着那母蛊望过去。
母蛊向东,它们便向动,母蛊向西,它们便向西。
黎明的破晓中,诡异的让人心头发寒。
没有人问这些蛊虫在做什么,也不需要问,众人心里明明白白,母蛊是在指挥这些虫人,甚至在无声的交流。
而交流的结果是什么,片刻后将会发生所有的事情,不言自明。
也就这片刻的空档,母蛊已经和虫人们交流完毕。
虫人们迅速的在城楼下换了队形,然后以比从前快的多的速度,全力冲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