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御书房出来，平安见了罗五爷便笑道，“想什么来什么，罗大人，你的机会到了。皇上让请王老五进宫，你看是你去还是我去？”
罗五爷当仁不让，“既是如此，好好会一会这王老五。”
王老五，其貌不扬，丢在人堆里都找不到的人。
罗五爷天鹰堂出身，极善于隐匿气息，然而跟王老五一比，却还是觉得自己做的刻意了一些。
若非知晓王老五的身份和他做了什么，谁又能想到这么一个扔在人堆里都找不见的人，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
把人送进了宫，有了些许心得的罗五爷悄然退去。
御书房里，除了楚云铮和王老五，此刻再没有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
然而也是从今日起，一场足以改变大齐和后世的开先河的推举之法，从这里开始。
而宋阁老和吕大人，两人仍旧一无所觉。
宋阁老把自己的计划说完，吕大人满脸惊骇，“阁老，此法冒进，甚是有风险，能行吗？”
宋阁老脸色凝重，“便是我也不能确定到底行不行，只能说事在人为。若是皇上不管不顾，那此法便是失败。”
失败的后果，难以承受。
吕大人的酒意彻底醒了，“阁老，皇上不管不顾，便是寸步不让。一旦如此，整个朝堂就会溃败，这如何能行？”
瞥了吕大人一眼，宋阁老冷声道，“谁还有功夫管这个。如若真走到了这一步，朝廷溃败也只是因为皇上太过任性，肆意妄为的结果，跟你我何干？”
“并且，朝廷溃败也是好事。”宋阁老神色阴沉莫测，“朝廷安然无恙，如何能显出你我之本事。今上这皇位太顺利了，他得来的一切也都太容易了，不知道咱们这些老大臣们从前付出了多少的努力。他只看到了郑守节，却没能看出我们的付出，这次便是个机会。”
“不破不立，吕大人，你意下如何？”宋阁老催促。
吕大人脸色憋得涨红，是同意这背水一战的法子，还是再斟酌斟酌徐徐图之？
可若斟酌下去，皇上又给不给时间和机会？
看穿他的犹豫，宋阁老沉声道，“吕大人，没时间斟酌了。你觉得皇上还会给咱们时间和机会么？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这个道理你也懂。”
吕大人咬了咬牙，忽的一横心，“罢了！那就依照阁老说的，咱们就来一个釜底抽薪，鱼死网破！”
“这是唯一让皇上知晓咱们这些老臣重要性的法子。”宋阁老道，“不过只有我们两人却还是不行。唯有联络更多的人，跟我们同进退，方才能有奇效。”
吕大人当即表明心声，“阁老你是我们这些人中的中流砥柱，只要您说怎么做，我等一定按照您的吩咐。您放心，行事之前我们歃血为盟，任何人不得临阵逃脱，更不能私自被招安！”
吕大人要说的话正是宋阁老的心声，他点了点头，两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方才各自散去。
其余老臣们一边在府上忙活，一边接到了吕大人和宋阁老的消息，暗中准备着。
皇上限他们一日为期，府上那些犯法作乱的事情要处理完毕，还有共同商议好的大事。
竟是比限期内的时间还要快一些，第三天的下午，这些老臣们便进了宫复命。
每人的手头上都拿了一本册子，皇上让他们自查自纠，他们不敢怠慢，严查了府上这些年违法乱纪的事情，一一汇总，报至皇上面前。
翻看了几眼，楚云铮微微点头，“动作倒是不慢。”
众位老臣今日出奇的安静，只有吕大人站了出来，“皇上，下官听令，自然不敢怠慢。只是不知苏大人？”
楚云铮抬眸，并未避讳这个话题，“诸位的意思是怕朕徇私舞弊？这边让你们自查自纠，却放了苏培一马？”
“不敢怀疑皇上。”吕大人挺直了脊背，“只是皇上把先皇的事情翻到了如今，有些话也是不说不明的好。”
“好。那就说。”楚云铮靠在龙椅上，玩味地看着这些老大臣。跟上次上元宴席一样，这群老大臣来的出奇的统一，若是再仔细看，竟能从这些老臣脸上看到一丝悲壮。
悲壮？他们悲壮什么，又不是让他们慷慨就义。
吕大人沉默片刻，“皇上让下官说，那下官就说了。这些问题也是憋在心中不吐不快。”
“先皇在世之时，我们这些老臣也是肱骨栋梁。其后先皇驾崩，朝廷纷乱，我等自知乃是文臣，并无安邦定国的将才，便不给皇上添麻烦。巫蛊之祸、其后皇上登基，都是一样尽全力支持皇上。可是下官却不知，我等老臣竟然在皇上心中这般不堪。”
“巫蛊之祸中，我们是不如那些上阵杀敌的将士，可是皇上，若是臣年轻十几二十岁，又岂会愿意当闭门不出的缩头鸟！”
“上元宴席上，皇上说我们这些老臣只会见风使舵争权夺利，甚至成了大齐的蠹虫！”
吕大人面色悲愤，“臣这几日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竟是不知从前的抱负落到了今日之境地。臣不知如何才能做的更好，也不知如何才能让皇上看到我等的诚意。”
“只是皇上，我们对大齐之心同样天地可鉴！与苏大人，与郑大人，并无半点不同！”
吕大人声声泣血，这时他的心声，更是他不甘的源头。
他们也为大齐流过血流过汗，怎么就成了皇上口中的蠹虫？即便是为了打压他们，可这些话也未免太令人寒心了些！
吕大人这话一出，支持者众。
宋阁老拱拱手站了出来，“皇上，下官斗胆，也觉得吕大人的说的话有道理。恳请皇上给个明示，我们如何才能做的更好。只要皇上示下，微臣等人便是抛头颅洒热血，也一定会替皇上达成所愿！”
其余的老大臣亦是群情激愤，喊着他们不是大齐的蠹虫，更不是自私自利之辈，只请皇上示下，给他们个明白。
楚云铮的唇角微弯。
只怕这些老臣不是想要个明白，而是想让自己瞧瞧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