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丰年虽然匆忙,但并未忽略了儿女是从正屋出来。
边往外走他就问胡霁色:“怎么样?”
在盟军面前,胡霁色自然没有给那母女俩遮丑的道理。
“说是只要我出门就不放过我娘和茂林。”
胡丰年一怒,道:“不是早就说好的事吗!”
胡霁色心想,人家可不觉得跟你说好了。
她就顺口道:“我觉得就是吓唬我的罢,我娘和茂林现在都是大房的人。她们总要看您的面子。”
当然,她心里根本不是这么想的。只是现在还是妇人口角几句,她们大把的借口可以赖过去。那不如先把这话放在这儿,等以后若是实锤了,再收拾她们。
以前胡丰年不是不护着他们,而是很多事情他都不知道。现在她已经嘱咐了小茂林用心都记下,到时候回来好告状。
父女俩拿着东西匆匆到了院子里和胡汉民集合。
胡汉民道:“我想了想,我就不同你们一块儿过去了。眼下人家家里有重伤的人,甭管是不是外来户,救人最要紧,我跟着去也是添乱。”
闻言胡丰年点了一下头,道:“这也是个理。”
“那行,大哥你跑一趟,回头再说。”
胡汉民和他们同路出了门之后,就直接分道扬镳了。
“是什么人受了重伤?”胡霁色问道。
“是个外来人,据说是在山上的时候叫鹿角给顶伤的。”
“猎户?”胡霁色又问。
胡丰年有点犹豫,道:“也不算……看着还是个孩子。”
孩子就能上山去被鹿顶了?莫不是混世魔王转世。
胡霁色跟着胡丰年到了村外,到了建在山脚往上的那座院子。
那屋子是新起的石屋,一共三间,用篱笆围着院子。
当然,这屋子也不是凭空冒出来的。
在路上的时候,胡丰年已经给胡霁色解释过。这屋子原本是村里的猎户上下山歇脚的地方,最早建这屋的是村里的老猎户杨家。很巧,就是胡丰年长女胡麦田的夫家。
但早些年因为山里发生了滚石,这屋子被砸了。那时候杨家已经举家搬迁进了城,也就没人管了。
所以当胡丰年看到那座原本已经毁坏的屋子被重新修缮过,他才会这么吃惊。
原本想去村长家喊人来瞧瞧,没想到一瞧就瞧到个重病患。
“来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然后从屋子里走出了一个相貌俊朗,身穿黑衣的年轻人。
胡霁色观察了一下对方的身板,心想,这恐怕是个练家子的。
胡丰年自打开了篱笆进门,对那人道:“厉先生,这是我的女儿,来给我搭把手。”
对方连视线都没有落在胡霁色脸上,只是点了点头。
他应该是十分不信任……不止不信任胡霁色,而是连胡丰年也不信任。
这时候,那屋里突然又钻出了一个人。
“大夫来了?”
那位“厉先生”连忙侧过身,神态也转为恭敬:“是。”
“劳烦了,请快些进来吧。”
他回过头,神色虽然焦灼,却依然带着礼貌的微笑。
直到他的视线落在霁色的脸上。
从他出来那一刻,胡霁色就在默默地打量他。
这是个年约十六七的少年人,身穿一袭普通青衣,却遮不住他眉宇之间浑然天成的贵气。
他的相貌自然是上上好,不敢说是胡霁色活了两辈子见过最最好看的一个,但绝对是一眼就能让人记住,并且心驰神摇的类型。
原本那位“厉先生”出现的时候,就已经令人眼前一亮。但在这位面前,大约根本没人会注意到“厉先生”吧。
最动人的是他那双眼睛,幽黑如墨,在这冰天雪地里似乎十分温暖,可那温度却似乎没有进到他的眼底。
乍暖还寒……
不知道为什么,胡霁色想到了这句词。然后她自己都笑了起来。
江月白一直注视着她,见她突然发笑,倒也不觉得她古怪,反而自己也笑了起来。
他侧了侧身,道:“有劳二位了。”
胡霁色也不多话,直接跟了胡丰年进去。
只是她眼角看到那厉先生有些焦躁地想跟那少年说什么,被少年抬了抬手挡了回去。
进了屋,炕上的热气扑面而来。
胡霁色脱下外衣,看了床上的病人一眼,就扭头道:“劳烦,请打一盆水来。”
江月白看了厉先生一眼,厉先生立刻就去了。
床上的患者也是个少年,看着年纪小一些,大概十三四左右。此时他双目紧闭,呼吸急促,胸口虽然已经经过包扎,但仍有大片血迹,这说明根本就没止住血。
而且看这样子,伤口不止一处。
厉先生打了一盆热水来,胡霁色也不客气,先去洗了洗手。
“……我以为你是要给我们家小爷用的!”厉先生顿时就吹胡子瞪眼。
胡丰年原本也想去洗手,此时倒有些尴尬地停住了。
“是啊,你家小爷也要用水,劳烦您再打一盆来。”胡霁色笑道。
这什么人啊,一点常识都没有,大夫怎么能不洗手就碰这种外伤。
厉先生想了想,终于还是去了。
胡丰年洗了手,然后坐在了炕边,手脚很轻地揭开了那少年身上的盖着的一张毛毯。
“剪子。”他对胡霁色道。
胡霁色连忙把家里那把专用的小剪子递给了他。
胡丰年就用那把小剪子先剪开了那少年肩膀上的绷带。
这时候,厉先生打了水来。
胡霁色看胡丰年特地回家拿了兑水用的生石灰,也不用他吩咐,就兑了一盆水出来。
“其他地方倒是还好,胸口这个伤口太大也太深,我得给他缝起来。”他扭过头对那两人道。
厉先生也是习武之人,自然知道有些严重的伤口要缝起来防止再出血的。
可是,眼前这个赤脚大夫,行吗?
他不安地看向江月白。
可江月白的神情很冷静,只管盯着自己那受重伤的弟弟。
如果说,厉先生勉强还能说服自己接受一个赤脚大夫来给他的小主子缝伤,那么胡霁色接下来的话,却使他直接要原地爆炸了!
“这个伤口太不整齐,恐怕不好缝。您看,要不要切整齐一些,也免得出岔子?”
她用询问的口吻问胡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