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却沉默了，过了许久，那个温柔女声才响起带着叹息：“难得你还愿意叫我一声姑姑。”
她装作没有听出来他语气的嘲讽与轻蔑，或者说，不敢指责他的不尊重。
靳垣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你说笑了”
靳家姑姑隔着电话都感受到了对面人的疏离及厌恶。
她沉默片刻，继续温声说：“最近还好吗？这么久没见，你肯定长变样了吧。”
靳家姑姑温柔的寒暄并没有让靳垣的态度软化，反而让他眼里的最后一点温度降至冰点。
“在你们的眼里，我应该是个死人了，早从这个世界消失，何必假惺惺来关心我？”他顿了顿，眼神淬了冰似的：“我来猜猜，能让你主动放下身段的事，靳家？”
靳家姑姑张了张嘴，可笑的反应自己居然说不出反驳的话。
她无力的遮住眼睛，语气堪堪请求：“靳垣，你能好好跟我聊天吗？”
听筒里又是一片沉默，两人谁都没有先开口。
“小垣。”
靳垣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手背上血管突起一片，他一字一顿道：“闭嘴。”
电话那边的女人眼睛泛红，她内心被自责痛心折磨，靳垣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靳家责任最大。
她知道她今天打电话给他很过分，可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手足相残。
“我知道你心里怨恨靳家，我也不为他们辩解什么。”靳家姑姑徐徐吐出口气：“你应该想知道当年老爷子为什么会决定把你送走，对吧。”
靳垣握着手机的手骨节都泛白了，他想挂断，多听一句他就觉得恶心，可听到这句话，他顿住。
没等他说话哪边就开始讲了，也不在乎他有没有在听。
“你跟靳熠是双胞胎，得知这个消息，你父母很开心，很期待你们的出世。可是老爷子，却一点儿欣喜都没有。”
靳家姑姑回忆起当年的事情仍旧觉得气愤与无奈，她因此跟老爷子大吵一架，靳家父母意外去世后，她便出国再也没有回来。
“你们出生一个月后，老爷子突然要求你父母要送走你们其中一个，他们很抗拒不理解，但是那个时候老爷子手里还有很大的权势，你父母反抗不了，最后就送走了你，对外宣称夭折了。”
“你们大概不知道，被靳家丢弃的人，连狗都不如。”靳垣面色平静，平静到旁人见他可能以为这个人没有情绪。
靳家姑姑梗住：“不，不是，我们没有丢弃你，只是把你养在外面。没想到后面你会失踪，被绑架。那些人将你误认成靳熠，想用你来威胁靳家。”
靳垣活了十多年在别人的影子里，这个一直是他的禁忌，谁都不能提。
然而现在他突然有了一点难得的好奇心，淡声道：“被绑架那天，你们派人来救过我吗？”
“……后来派过。”靳家姑姑沉默，老爷子命令他们不准轻举妄动，他们几人只能在家急得团团转，他母亲还晕了过去。
可是如今跟他说这些话，显得尤为可笑和讥讽。
靳垣冷笑，他们不知道那几天他是怎么熬过来的，靳家没有动静，那些人就把怒火发泄在他身上，他一直隐忍，才找到机会逃出来。
”我们后来才知道老爷子为什么要那么做，他说要杜绝兄弟相残争权的情况，加上那个时候小熠的身体要比你弱一点，你母亲说什么都不愿意把他送走，没有靳家的医疗团队与权势力怕他死在外面，小熠是无辜的，他那么小，什么都不知道。”
“老爷子是从亲人的血路里杀出来的，他不愿意再看到那种局面才会做此决定。他不想自己的亲孙子有那种经历，靳垣，你懂吗。”
她话里话外都在让他停手，停止对靳家的报复，停止对靳熠的报复。
懂？靳垣快压制不住心中的讥笑了。
靳熠无辜，那他就活该承受这些痛苦吗？！就为了一件可能不会发生的事情，就把他送走，任他自生自灭，这就是所谓的爱？
“我已经过了被人教导的年龄了，这些话，你留着跟老爷子说吧。”
靳家姑姑听见这句话心脏被针扎似的痛，声音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来：“靳垣，老爷子当年的确做错了，可是他也是为了靳家……”
“别跟我提靳家！”一直冷静到没有情绪的靳垣突然浑身涌起暴戾：“恶心。”
防止发生那种情况的办法有很多，可他们，选择了最伤害人的一种。
靳家姑姑闭了闭眼睛：“我代替靳家跟你道歉，我们所有人都错了，不该让一个孩子承受这么多。只要你肯原谅靳家，你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不要再伤害靳熠。”
她最后一句话，无异于火上添油，靳垣阴鸷得吓人。
若高依依在这儿，就知道现在靳垣危险至极，千万不能再刺激他了。
“靳垣，我知道三言两句就揭过这些年你受得苦很无耻，可你们原本是亲兄弟，弄成这种局面，你们父母肯定很痛心。”
靳垣怒极反笑，胸腔里方才滔天的阴暗怒意这会居然渐渐平静，他道：“老爷子知道他的行为反而催化了这种局面，不知会作何感想。”
“靳垣……”
他一字一顿道：“放过你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了，只有毁掉靳家才能抚平我这些年的怨恨。”
没有对国外的靳家姑姑动手，可能是为了还她当年的照顾与保护，那是他童年仅有的一点明亮回忆。
如果她再打电话来为他们辩解，就别怪他不念当年了。
靳家姑姑握着被挂断的电话泣不成声，她现在还能想起他五岁时开心的叫她姑姑，那么明朗活泼的孩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一个高大的男人走过来抱住她轻声安抚：“老婆，那孩子心里压着恨，没有那么容易放弃，我们得慢慢来。”
靳家姑姑泪眼婆娑的看着他：“能等到哪个时候吗，他这个样子，我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