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中就是个万丈深渊，不小心跌进去，就极难脱身。
“所以，我一直对外宣称他已经死了。”陆席城话一顿，笑声讥讽：“他这幅模样，活着死了没有区别，我又何必让别人白白看陆家的笑话，那多年一个人都撑过来了，现在他犯病小打小闹而已。”
这幅场景在他眼里只是小打小闹，她不敢想以前的情况有多么令人喘不过气。
顾予笙突然知道一个这么大的秘密，有点不知所措，陆席城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么多，心头莫名涌起怀疑：“你……跟我说这么多，不怕我告诉别人吗？”
“我相信你。”陆席城撤回目光，嗓音浅淡，幽深的盯着病房里的人。
他了解顾予笙，她那么心软，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顾予笙沉默以对，这几个字沉重又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原来陆席城身上背负了这么多。
病房里的依旧混乱，陆席城步伐一转猛踹开门，低沉说道：“别闹了。”
病房里的所有人都愣住，包括先前一直挣扎不休的陆老爷子。
顾予笙噤声跟着进去，想让他温柔点，碍于这是他的家事她也不好多管。
陆老爷子看见儿子，迷乱混浊的眸子闪过茫然，几秒后喃喃一句：“席城？”
陆席城沉沉应了一声，示意医护人员把他放开，这样子的父亲，他不记得见过多少次了。
“你再闹什么？”
他的语气实在算不上好，旁边的人都不自觉屏住呼吸，生怕他把人刺激狠了。
顾予笙也忍不住扯了下陆席城的衣角，让他好好说话，现在老爷子本来就神志不清楚，何必跟一个病人计较。
陆席城余光睨她眼，黑沉的脸色稍有好转，视线落在窗外一处：“好好在这里安度晚年，我会定时来看你。”
说完这句话他就拽着顾予笙离开，走到病房门口他略微无奈的补充了一句：“别再闹了，清醒一点。”
陆老爷子愣住，嘴唇微抖，伸出手想叫住儿子，却发现自己跟他的距离仿若隔了一条河，表情又变得凶狠：“他为什么走了？为什么走了？！”
虽然情绪很不稳定，但是却没有在胡乱砸东西，撞人。
俩人无声无息的坐在车里，顾予笙几次想说点什么安慰她，每次话到口边又无力咽下，她经历过，知道这个时候的安慰往往是徒劳的。
“他到底是清醒的还是……”顾予笙回想起刚刚安静的老爷子，看他的样子似乎又不像犯病发狂，但是混浊狂乱的眼神也不似作假。
“他从来没清醒过。”陆席城抬手抵着眉心，整个人笼罩在极低的气压里：“这副模样，我已经不记得见过多少次了。”
父亲出事，他一个人扛起陆家，护着妹妹，哪些虎视眈眈的外人亲人，一个个都不是好东西，他花费了很多心力才把一切收拾干净。而这期间，父亲犯病也愈加严重，他已经失去理智跟清醒了，发了疯一样折磨身边的人。
他从最开始耐心安抚，到最后差点亲手掐死他。索性把他送到这家医院来，任由他自生自灭，偶尔医院控制不了，他会过来看看，日子就这么过着。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变成这样……”顾予笙死死咬着唇，胸腔充斥着难以言喻的惊骇。
精神病……如果陆老爷子有，那不会遗传吗？那陆席城会不会被遗传？！
陆席城仰头靠着椅背，侧头盯着窗外，他也曾问过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所以，纵使父亲得病也有他自己的原因，他把罪魁祸首揪出来报了仇。
可如今，他当初的行为却让他无法面对现在身边的人。
陆席城骨子里是跟靳熠一样的人，运筹帷幄，杀人不眨眼，他什么时候为自己做的事情后悔过，从来没有。
现在，却是第一次。
顾予笙沉默盯着一言不发的陆席城，无言叹息，她身边的亲人也因为一些意外去世，她懂这种感觉，陆老爷子虽然神志不清，但好歹活着。
而她的爷爷……却再也回不来了。
“我知道这个时候说你别难过帮不了你什么，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别难过，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顾予笙也盯着窗外，清冷的声音轻轻的，意外的安抚人心。
陆席城嗯了一声，发动车离开这个地方，车渐渐驶入市区，那个地方被远远抛在身后。
顾予笙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想起自己跟开开的约定，跟陆席城道：“你把我送回刚刚那里吧，我得回去了，跟开开约好早点回去。”
陆席城面无表情的转动方向盘，闻言勾唇一笑：“我刚想问顾小姐有空喝一杯么，看来是不行了。”
顾予笙歉疚笑笑，她知道陆席城现在心情不好，可是把小家伙一个人放在家里，她的确放心不下。
“下次吧，我给你打电话，能赏个脸么？”他用调笑的语气，缓和了有点尴尬的气氛。
“当然。”顾予笙点头。
陆席城把车开回先前两人遇见的地方，顾予笙跟人告别后回了自己的车，驱车离开前遥遥望了眼驾驶座上神色不明的男人，叹了口气。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故事。
陆席城嗓子发干，慢吞吞点燃烟抽了一口，眸子一直盯着后视镜，直到那辆车消失不见，才阖眼。
抱歉顾予笙，故意带你去哪里，原谅我的私心，希望你得知真相那天能够有稍稍饶恕。
总有人说爱情甜蜜，那是因为她们没有接触过黑暗破碎，糖果包裹住了苦涩，自然就没有那么轻易被发现。
顾予笙莫名有点心神不宁，脑子里也乱七八糟的，恰巧旁边的手机又响起来，她直视前方胡乱摸过手机摁了接听。
“喂。”
“在哪儿。”
极其有质感的漠然男低音像极了质问下属的感觉。
顾予笙心头没由来的冒起丝丝火气：“开车。”
电话那端的男人诧异一瞬，可能没想到顾予笙语气会是这样：“谁惹你了，你去哪儿？”
顾予笙理智回笼，抿抿唇，平静回答：“没人惹我，出去见了个朋友，现在在回家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