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是困极了,略有些无语地告诉了他确切的时间。
她生理期不大准,因此不觉得,程阳做的这些是靠谱的。
这么想,她还这么说了,程阳摸摸她的脸:“没关系,我知道不太靠谱,我就是想做点什么,所谓尽人事,听天命吧。”
苏遇卿只好随他。
她努力想清醒一点的,只是确实太困,坚持没两分钟就又睡着了。
程阳蹲在那看着她,睡着的她嘴唇微微嘟起,脸蛋被暖气熏出淡淡的红,微带了点蜜色的皮肤,就像是可口的面包皮,又香又甜。
他忍不住俯身吻了吻她,嘴唇轻轻贴在她的唇上,心里庆幸又愉悦。
庆幸他放开了那根线,愉悦于她总算回来了。
苏遇卿那一觉,睡到近中午了才醒来,程阳怕她才回来会不适应家里的饮食,就给她煮了粥,等她起床,他粥也给她晾好了,说:“先吃碗粥垫一垫,等下我们出去吃饭,陆沉明请客。”
程阳还兼顾着好基友婚礼上的诸多事情呢,如今婚礼临近,要安排的事情特别多,还有他公司年底也是一堆事,能够在家里呆这么一个上午,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苏遇卿睡得懵懵的,粥又煮得略稠,吃着真是毫无滋味。
不过她还是把那碗粥都吃完了,末了拿上要送给阿黎的礼物,一起出了门。
两个多月没见,阿黎的肚子已经很大了,程阳来之前也没告诉他们苏遇卿回来了,所以他带着她一出现,阿黎又惊又喜,尖叫着捧着肚子扑过来,吓得苏遇卿赶紧搂住她,就是陆沉明也唬了一跳,顾不得和她打呼,先把自己媳妇架住了。
坐下后才是叙旧,阿黎怪苏遇卿:“走的时候连说都不说一声,你是没把我当朋友吧?”
接到苏遇卿的礼物,又开心了。
她不知道苏遇卿曾经做过再不回来的打算,以为她是真因为工作才出去的。
然后苏遇卿在外那段时间,她还一直问:“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的婚礼你一定要回啊,否则我就不结婚了。”
硬生生让苏遇卿给她定了个回来的时间,她才定的婚期。
也因为这一点,程阳如今对阿黎已经是毫无芥蒂,面对她“望夫石”的调侃也不说什么,竟颇有笑讷这外号的意思。
阿黎想问苏遇卿在国外过得怎么样,苏遇卿一句带过:“挺好的。”
至于内心的痛苦、纠结、以及想断从来没有断过的思念,她半点未说。
饭后,苏遇卿被拉了壮丁,和程阳一起去给他们看现场,阿黎行动不便,只得遗憾回家休养。
然后晚上程母他们就知道苏遇卿回来了,老两口打了电话过来骂程阳:“卿卿回来了也不说一声,我们还得从阿黎那才知道这事。”命令他,“把她带回来,一起吃个饭呀。”
程阳本来是计划好晚上过二人世界的,没办法,带着她回了家。
如果说之前苏遇卿还有一点点纠结的话,在见到程父程母的那一刻,那点纠结都完全没有了。
他们居然老了好多!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出去了两年而不是两个多月,因为程母头上的头发全白了,程父也是,虽然他年纪确实也到了,但以前看着觉得他还挺精神的,哪像现在这样,老态毕现。
握着筷子吃饭的时候,苏遇卿发现他手都在微微发抖。
注意到她的目光,程母替自己老伴解释:“天冷路滑,老头前段时间摔了一跤,好了就成这样了。不过没大事,老了嘛,没那么容易好,慢慢养着就是啦。”
老太太语气还挺轻松,苏遇卿却差一点点掉下泪来。
第二日,她自己醒来量体温,问程阳:“这个靠谱吗?”
她知道老头老太的心结是什么,她只觉挺愧疚的,愧对他们对她的维护,对她的好。
程阳却说:“你不要因为看到我爸妈那个样子,才想要做这些。卿卿,我想你留下来,想我们有个孩子,是希望你也想要,想你因为我而想要,而不是对谁的愧疚。”
苏遇卿说:“我知道。”
她知道,她其实自己也是想留下的,她不是一个喜欢漂泊的人,自我放逐似的过了一段时间,她已经想明白了,她是个渴望安定的人,永远学不来像Nick那样生活在路上。
从来到这个城市的第一天开始,她就喜欢上了这里,因为在这里,她于冰冷的现实中拥有了以前从未拥有过的善意、温暖、还有爱情。
与其说程阳的提议是给她一个留下的台阶,不如说是他给了她一个机会,让她更认清自己。
认清了,她也就不再害怕面对任何的流言蜚语,任何惨淡的现实。
阿黎和陆沉明的婚礼过后,苏遇卿趁着新年还没到,又赶去看了苏父。
比起前一年,苏父老态更加明显,他坐在座位上,半天没说话,再开口他说的是:“你姐姐走之前来看过我,她把所有事都告诉我了。”他的神情似哭似笑,“是我和你妈做的孽。”
生下她们,却从未好好爱护过她们。
苏遇卿用力咬着牙关,才没有说出什么过分的话,她沉默地坐着,直到要走前才说:“我答应过你的,会赡养你,我会做到的。”
那是她和程父的交易,他帮她扳倒李蒙,他出狱后的一切生活,都由她提供。
现在她来,也不过是告诉他,她还愿意完成这桩交易而已。
她不想听他忏悔,因为往事已经不可以重来,他们失去的,也已经永远失去了。
走前苏父问:“李蒙怎么样了?”
苏遇卿说:“不知道。”
她确实是不知道,李蒙的案子据说越查牵涉越多,短期内,他是脱不了身了。
不,大概这辈子,他也许都脱不了身。
苏遇卿不关注他的结局,她已经做了她所有能做的了。
回去前,苏遇卿还拐道去了一趟南城,出乎她的意料,童童和小布丁跟着李老太太,居然过的还不错。
李蒙被查,李父也牵扯其中,李母本是个嚣张自私的老太太,家中财产多数被查封的情况下,为了自己能过好一点,她也只能尽量护着两个孩子——因为她需要苏遇月留下的那笔钱。
律师告诉苏遇卿:“程先生也经常有过问的,前阵子还带孩子去见过心理医生,他们的心理状况已经趋于正常。”
苏遇卿闻言,心情一时复杂难言。
程阳应该是很讨厌李蒙和苏遇月的,但在护着孩子的事情上,他做的远比她看见的多。
回去后就是过年,这也是苏遇卿第一次和程阳还有程家人一起过年。
年夜饭程陆孟三家聚在一起,三个大家庭,四代同堂,大人加上孩子,异常热闹。
阿漫的二胎小宝宝是个男娃娃,养得胖乎乎的,有一双特别灵动的眼睛。
不管谁去逗,他都会咧开嘴笑得乐呵呵的,一双腿还用力地蹬。
看苏遇卿似乎很喜欢,程母就哄她:“抱一抱呗?”
别人也起哄:“当是提前练练手了。”还说,“程阳年纪也不小了,你们也该要个宝宝啦。”
苏遇卿感觉略新奇,平时总听人说,过年亲戚朋友不是催生就是催婚,于她,这却是第一回。
所以,她笑着抱了宝宝,过后还见识了程夕传奇一般的牌技,上至老下至小,就没有人能赢过她的。
大家玩的热闹,小宝宝却哼唧着不干了,陈嘉漫捞过去看了一眼,“哎呀”一声说:“拉臭臭了。”
也没惊动人,两人走到一边给孩子换尿片,不过程阳看到了,跟了过来,没多久,孟远川也来了。
有别于他刚毅的外形,孟远川当奶爸当得可细心认真了,要来热水给宝宝洗屁屁穿衣服,全程都不要陈嘉漫插什么手。
苏遇卿自然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和程阳站在一边看他忙活。
最后穿新尿裤的时候,孟远川问程阳:“要试试吗?”
“这个太简单了!”程阳欣然答应,放开苏遇卿的手去给宝宝穿尿裤,将宝宝摆弄来摆弄去,穿的尿裤总是不够服贴。
“哎呀,打脸了,这个还是要点技术的嘛。”他自嘲,解开魔力贴正要重新研究一番,就见“咻”,被摆弄烦的小宝宝拉尿了,一股热热的液体蓦然投射到程阳胸膛上。
还好他头抬的够高,不然就要被洗脸啦!
程阳呆住,孟远川和陈嘉漫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就是苏遇卿,也微微莞尔。
他们这边一笑,就引起了打麻将那边人的注意,得知原委后就有人扬声说:“好福气呀!童子尿,引子尿呢!”
毫无根据的话,却说得程阳乐不得,连衣服都不换了,就那么穿着湿淋淋的染了不少童子尿的衣服,和他们吃了年夜饭,还一起守了岁。
嫌弃得陆沉舟差点没把他丢出去。
程阳牺牲这么大,也不是没有结果的,Nick的摄影展览前夕,苏遇卿本来应该来的“亲戚”没有如约前来。
她心里隐约有了预感,检查出结果的那天晚上,她又做了那个曾经做过的梦,梦里有个孩子问她:“你会做好吃的吗?”
这次,她说:“我会。”
孩子说:“那你带我去你家吧。”
她点头。
醒来已是晨光漫天,程阳趴在她身边,和她说:“早安。”
她说:“早安。”
他像变魔术似的拿出了他早就准备好的验孕棒。
她去测试,看着那上面慢慢慢慢地呈现出一条红线,又一条红线。
程阳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自她背后抱住她,和她一起看着。
“苏遇卿。”他叫她的名字。
“嗯。”她轻声应。
“TA来了呀。”
她点头,回身轻轻吻住了他。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洗漱过了,身上的气味清冽好闻,暖暖地,和煦柔软。
她曾只把他当成是一根可以抓住的救命稻草,设计他,套路他,也从未信赖过他。
她以为自己可以随时离开。
然而现在她知道,此生,遇见他,她就再也离不开了。
有些人,像是注定,遇见即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