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遇卿隐隐似乎听到苏遇月在叫她,不过她以为是嘱咐自己注意点,就也没在意。
电梯下行,出门就感觉到强烈的水气,小区排水系统在这样大的雨面前有些捉襟见肘,地面到处是来不及排出去的雨水。
苏遇卿踩着水跑到小区外的生鲜店买菜,这个时候店里也没什么人,到处湿漉漉的,因为天气阴凉,菜倒也还算新鲜。
苏遇卿买了两根上好的精排,考虑到手术后,苏遇月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吃好吃的,她就想在手术前,给她多做一点吃。
踩着水来去,哪怕路程不远,这么一个来回,苏遇卿身上还是湿了半截。
苏遇月一直在门口等着她,见状忙接过菜,说:“雨下很大吧?对不起,让你受累了。”
苏遇月能如此平和地体谅自己,苏遇卿就一点也不觉得麻烦,笑了笑说:“不累,夏天淋点雨也没什么。”和她一起把菜放进厨房,“我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回头就做饭,你别动了,好好休息吧。”
苏遇月嘴上应好,等苏遇卿开始做饭后却坚持要帮忙打下手:“有多少年,我们没有一起做过饭了。”
苏遇卿笑笑,没接这个话。
两姐妹一起,很快做出了四个菜,两荤一素还有一个汤。
苏遇卿摆菜的时候,苏遇月问她:“要喝点酒吗?”
她回头一笑:“姐姐想喝啦?”告诉她,“电视机旁边的柜子里有我泡的酒,梅子酒的度数最低,还剩下有一些,你倒吧。不过,你不要喝多了,尝两口就行。”
苏遇月“嗯”了一声,打开柜子,里面整整齐齐放了好些小坛子,都是去年苏遇卿没事时自己做的酒。
苏遇卿酒量好,但其实并不好酒,爱酿酒也纯粹是兴趣,她喜欢什么都拿来试一试。苏遇月看了看,见稀奇古怪的什么都有,梅子酒、荔枝酒,葡萄酒、蓝莓酒、桂花酒,足足有十来个小坛子。
苏母以前教了她们那么多,酿果酒大概是苏遇卿唯一坚持下来的吧?
苏遇月的手指轻轻从那些坛子前划过,挑出梅子酒,给自己倒了一小杯,然后给苏遇卿的杯子里,多倒了一些。
姐妹俩干杯,苏遇卿说:“祝姐姐手术顺利。”
她笑得很开朗,是这些年里少见的愉悦模样,苏遇月突然有些哽咽,红了眼圈,叫她:“小卿。”
她抬眼望过来,问:“嗯,怎么啦?”
“你是个好妹妹。”她真心实意地说。
苏遇卿笑了笑:“那你也努努力,一定要做个好姐姐啊。”
这话半真半假,似乎意义深远,苏遇月心尖颤了颤,她垂下头,轻声说:“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好姐姐,在你最困难的时候,非但没帮你,还因为嫉妒把你推开,后来还那样对你……说实话,这次你还愿意接纳我,愿意帮助我,我很感动。小卿,我发誓,这次以后,只要我能撑过来,我一定会做个好姐姐,尽我所能,帮助你,爱护你。”她说着伸手过来握住她的手,“以后我们姐妹,像以前一样,互相扶持,互相帮助,好不好?”
苏遇月的手很凉,像是刚刚从冰窖里拿出来的冰,沁到人骨子里。
苏遇卿有些被那凉意惊到,反手握住了她的,点头说:“好。”微笑着看着她,给她打气,“那你一定要打起精神,努力闯过这一关啊。”
姐妹俩又干了一杯,苏遇卿以为就要手术了,苏遇月会提一下两个孩子,但是没有。
事实上,苏遇月过来这些天,提到孩子的次数屈指可数。
其实苏遇卿有想过在手术前把孩子接过来陪陪她的,至少也要看一眼吧?
可要接孩子就必须要和李蒙打交道,苏遇卿一想到这个,就下意识地拒绝了。
苏遇月不提,她虽然觉得奇怪,但也还是松了一口气,在心里打定主意,等苏遇月好了,一定要帮她争取到孩子的探视权,让她最后几年,至少不要有太大的遗憾。
这么想,她也没说,苏遇月劝她多喝酒:“今日辛苦你了,你多喝点。”
苏遇卿就浅浅抿了一口。
她喝酒不喜欢急,浅酌慢饮,苏遇月也不催,只是一次一次和她碰杯。
待得她杯中的酒喝得差不多了,苏遇月说:“小卿,你不问问我今天在山上求的是什么签吗?“
“嗯?”怎么又说起签的事了?苏遇卿抬起手指揉了揉额头,“是希望能手术顺利吧?放心,”她说,“签文已经烧了,你求的肯定能灵验。而且给你做手术的医生程阳也认识,是国内有名的专家,肯定会好好的。”
“是吗?”苏遇月喃喃问,替她又倒了一杯酒,小意劝道,“那就再喝一杯?”
苏遇卿握住了杯子,发现手微微有些抖,“梅子酒怎么也醉人了?”她开玩笑,却还是将那杯酒喝下了。
再一杯下肚,醉意已然十分明显,苏遇卿难受得有些想吐,撑着头说:“难道因为放太久了吗?感觉梅子酒的度数变高了。”张罗着让苏遇月别喝,“度数太高,对你身体不好。”
苏遇月顺从地由她拿开杯子,低垂着眉眼有些哀伤地看着她。
她已然撑不住,推开碗盏就那么趴在了桌上,脸色酡红,眼神朦胧,小声呼着气儿,像是和她撒娇,“姐,感觉有点不对,我酒量好像变差了。”
苏遇月没说话,她就那么看着她,看着她有如娇花一样的面庞,许久以后才轻声说:“醉了,那就睡吧,睡醒了,就什么都好了。”
苏遇卿倒没醉死,闻言还知道应:“还没收拾呢……姐你不要动,等会我来收拾。”她说着,手指在桌上胡乱地摸了摸,像是想要撑着醒过来,但是那股子睡意太浓了,她抵抗不住。
这太反常了,尤其她看到自己姐姐竟然哭了,泪水吧嗒吧嗒,无声掉落。
她努力睁着眼睛:“姐,你怎么了?”突然,她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惊悚得差点蹦了起来。
然而她最终只是扬了扬头就又倒下了,“姐,你……”手指触到筷子,她闭上眼睛,吃力地张开嘴,把筷子伸进了喉咙口。
“呕!”一阵干呕。
“你别这样。”察觉到她想做什么,苏遇月一惊,赶紧过来阻止,她怕伤到她,所以本来是想把筷子扯出来的,争执间,却将它送得更里面。
这一下倒是帮了苏遇卿的忙了,只觉喉间一痛,筷子被拨了出去,刚刚吃的东西,全部都给呕了出来。
所有的温情和温暖一下都被撕破,像她精心烹制的糖醋排骨,被打翻在桌面,只剩一片狼藉。
“你……下药!”生理性的泪水脱眶而出,苏遇卿艰难地撑起身体,泪流满面地看着苏遇月,她咬牙问她,“为什么?”
“刺~啦~轰隆隆!”新一轮的暴雨重新落下,闪电和雷声突袭而至,淹没了她全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