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此刻，正和几个队友们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小饭店里大快朵颐，杯盏交错。
今天他可是出尽了风头，接二连三的扣篮，让他打破了单人单场进球记录。一举成为英雄的大山跟人碰杯，笑得下巴成双。
要是今天艾莉在场就好了，她没看到自己的英明神武真是太可惜了！至于那个臭小子，他跟艾莉分手前，他一定整死他！
艾莉她们闯进来的时候，大山正跟人吹瓶，一张脸早已通红，喜悦之色在看到艾莉时绽放得跟一朵咧开的大红花似的。
众人明显看出来人是来兴师问罪的，可偏偏大山跟少根筋似的，嘻嘻哈哈地招呼：“来来来，艾莉，还有艾莉的小姐妹，喝什么？老板……”
艾莉瞪着眼睛，倒是李丁淡定，朝着他勾勾小手指。
“出来下。”
“出去……干嘛……”大山愣了一下，要是勾手指的是艾莉，他早就屁颠屁颠地跟上去了，偏偏……是李丁。这个长得跟仙女似的姑娘在他心目中可是蛇蝎心肠，把他的小天使艾莉都带坏了。
其实艾莉跟大山压根不熟，只不过有一回大山莫名其妙就往她手上塞了一朵玫瑰花，并且他还神秘兮兮地凑到艾莉耳朵边说，这是我偷的哦，你收下了，从此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老鼠了！
一条船上的……老鼠……文艺小青年还在纠结这是什么比喻，还没来得及考虑大山眼中的浪漫行径是有多不靠谱，然后那么人如其名的大山摆动着他的身躯娇滴滴地说，那个，我喜欢你哦。我这是初恋哦。你有赚到哦。我不嫌弃你喜欢过别人哦……
当时艾莉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求求你嫌弃嫌弃我吧。”
本来吧，一直觉得自己挺有姿色的艾莉，在学校里也算是惹眼的人物了，所以大山她根本没放在眼里，没想到他竟然胆大包天地偷袭起自己的正室来了！
此刻艾莉看着微有醉意的大山露出他有些憨甚至有些暴露智商余额不足的表情来，心中又恼又羞……他居然喜欢我！我居然被他喜欢……
“也不干嘛，就是谈谈心啊。你看咱们这的房价又涨了。我们想跟你聊聊房地产的事儿。等将来毕业了，也好下手投资嘛。”李丁皮笑肉不笑地道。
大山他爹吧，可是有名的房地产投资商。
一看到了自己“擅长”的领域，大山乐了，立马忘记了李丁就是个披着美羊羊外表的狼外婆，说好啊好啊，我跟你们出去聊，这种正事在这里聊太不对劲了，我知道附近有个茶馆，我请你们喝茶……
喝你大爷的茶。刚走出门，在楼梯处，翟鳕面无表情地一伸脚，大山就咕噜咕噜滚下去了。
楼梯不高，摔不死人，她们都是有实战经验的，知道怎样会出事，怎样又解气地让对方苦不堪言又不会被抓到小辫子。
李丁故作惊讶，哎呀，大山哥哥呀，今天打球一定很累吧，走路怎么这么不小心呀。艾莉，过去扶他一把。
整个口气就是一老鸨。
艾莉心领神会地跑下去，然后故作踉跄，踩了一下大山的胳膊，对方一阵惨叫。
“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不会怪我吧……”一脸的歉疚，杀机藏在牙缝里，吗的，让你动我家陆鸣！把你踩得去参加残奥会！
“没……没事……我怎么会怪你呢……”大山自认倒霉地嗷叫着。
“我看眼下大山哥哥也跟我们聊不了房地产事业了。不如改天吧。”李丁撇了撇嘴，凑近大山的耳朵，“你下次再觊觎我们家艾莉，再没事找陆鸣的茬儿，踩你胳膊的人，可不止是艾莉一个了。”
大山脸色一变，恨恨却无奈地瞪着李丁：“你你你……”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是她吗？”在另外一桌的一个红衣女孩问怯生生的杨百微。
后者点了点头。
“她们俩如今还是这么嚣张的啊。”周诗诗的成绩没能顺利地让她的叔叔把她保进一中，所幸的是她爸妈也有觉悟，知道女儿并不是念书的料，便由着她去了。已然混到了师范女校的女老大，她撇了撇嘴，一双涂得姹紫嫣红的眼睛微微一挑，当日跟艾莉与李丁的旧恨被重新记起，冷冷地露出不屑的笑容，“放心吧，你跟着我没错的。至于她啊，可算是倒大霉了。”
而李丁带着艾莉凯旋而归，并未注意到，角落里那几双盯着她们的眼睛。
除了杨百微她们，还有，她的向辰。
那是向辰抵达A城的第一天，他坐在那家小饭馆的角落里埋头扒饭，还没想好自己的下一步该往哪里走。是去联系顾阿姨一家，还是自己先找个落脚的地方，他觉得自己像无头苍蝇，却未曾想到，会这么快，就见到李丁。
庆幸的是，她压根没有注意到他。可是那又如何，这样的相逢依旧让他的心口紧了一紧，复杂的情绪，像是带刺的藤蔓，盘旋上来。
顾笙趴在桌子上，望着眼前这条手帕。
手帕上的蔷薇变成了红色，血色渐渐褪去，变成了微弱的粉。
是陆鸣的血。
哦，陆鸣。
她轻轻的一碰，指尖发起烫来，然后那烫蔓延上来，连脸上也烧烫起来。
想什么呢，他又不喜欢我。
给自己浇一盆冷水，那过烫的暗恋，便又消亡下去。
顾笙习惯性用这样的命题来浇灭自己的欲望，想要的东西得不到，又不是第一次。她从来都不会太贪心。贪心这种事，是属于那些命好的人的。
想起陆鸣的时候，总是夹杂着一种心酸和心痛。顾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陆鸣，你一定，一定不要死。
顾秋元进门来的时候，吓得顾笙将那块手帕丢进了抽屉，脸色慌乱地望向门边的姨妈。
她看出顾笙的尴尬，却没有问什么，只是淡淡地说：“你之前那条裙子，似乎找不到了。过几天我准备办个party，会邀请以前在青黄跳舞的几个姐妹，你也见过的几个阿姨，你不如再买一条吧。钱在桌上了。”
然后她便转身出去，轻带上门。
顾笙颓废地趴在桌上，叹了口气。
她才不喜欢那些奇怪的party。以前顾秋元在青黄跳舞的时候，她的那些姐妹大多已经出嫁，洗手不干了，来这个party不过就是炫耀自己的老公，以及自己新买的prada，lv包包，恨不得连眼睫毛，头发，以及手指甲都打上名牌logo。而这些party也从来不会让顾秋元觉得开心，却乐此不疲地办着，完全就是找罪受。
她不会对顾秋元指手画脚任何东西，顾笙有时候觉得，她们像是命脉相连的陌生人。
却也是唯一的命脉相连的陌生人。
16、
“真的没事。”陆鸣推开艾莉的手，笑着说。
“肿了！”艾莉双目圆瞪，“我今天就该狠狠地踩碎他的手肘！是右手不！”
“你们去找过大山了？”被自己的女朋友和她的闺蜜一起“保护”，这感觉……真的不太好，陆鸣微微皱了下眉头，“他也不是故意的。”
“还说不是故意的。”艾莉嗔怪，“他怎么不撞别人，偏偏撞你？你长得是有多倒霉。”
“真的没事。”陆鸣苦笑了下，“倒是心里有些难受。”
知道他说的是自己没有去看比赛的事儿，艾莉有些内疚，撅起嘴来：“我这不是怕我在场你到时候注意力在我身上，走神多不好啊！”
“这倒也是。”陆鸣揉揉她的头发。
此刻夜朗星疏，满天的流萤挂在高空之上，他们一起坐在陆鸣家小区的长椅上，秋意渐浓，虫鸣声变得愈发微弱。艾莉将头枕在他的肩膀上，这样一个亲昵的动作，让他们的呼吸都慢了半拍。陆鸣伸出手来，轻轻握住艾莉的。
他觉得她那样近，却那样轻，每每她在身边，他就觉得世界都宁静了下来。那些青春岁月带给他的冲击，荷尔蒙带来的诱惑，此刻都微不足道，让他不忍自己的思绪沾上一点点。
没有顾笙，心里满满当当的，只有这满天的星和月。
还有身边的艾莉。
“记不记得，小时候有一回我离家出走了，躲在那时候老家附近的溪边，你过来找我，陪我一起数星星，月亮很大，地上的鹅卵石特别漂亮。”
“你还说，如果我找到十块漂亮的鹅卵石，你就跟我回家。”
“嗯。后来那些鹅卵石在搬家途中被阿姨弄丢了。我还因此跟她呕了气。”艾莉笑了。
记得清清楚楚。
每一个细节，甚至空气里蝴蝶翅膀的振幅，都好像还很亲切。
“还有一回啊，我急性肠胃炎，阿姨和爸爸去了老家。我疼得不行，给你打电话，你当时在你外婆家，离我家有40公里的车程。你一边安慰我，一边教我怎么揉穴位，然后让我打开你送的唱片机，深呼吸……”艾莉觉得鼻子有点酸，笑容却更满，“过了半个多小时，你敲门了。”
那天陆鸣半夜出门，打不到车，硬是让邻居家开货车的叔叔把他送到艾莉家，然后再把她抱上车，送到医院，陪她打完吊瓶，再一个人打车回外婆家。
那时候他们还没在一起，是最好的朋友，也是彼此身边唯一的朋友。
艾莉的孤僻只允许他一个人走进来，直到后来，慢慢地，她的世界开始涌进很多人。
她变得那样受欢迎，不再是陆鸣一个人的艾莉，却跟他牵了手。那双手牵过很多次，只是眼下的心动名正言顺了，他们成了众人眼中的爱情代言。
那些回忆湍湍流过，拍打着她的脚踝。让原本她心里陡生的那些不安和怀疑，都在这种如水一样的月光里溶化了。化进她血液里，成为静脉里安宁的一条支流。
有什么好怀疑的。他们认识了那样多年，她还不够放心他吗？
他怎么会喜欢别人，他那样好的一个人，怎么忍心伤害自己。
是啊，他连那些不相干的人，都竭力要保护，何况是她，与他一起长大的她，与他共享青春里的悲喜的她，与他几乎是血脉相连的她。
“可是我最近都没有梦见你啊……”艾莉撅起嘴，“听说梦见一个人是因为对方也想到了我，你肯定没有想我。”
提到梦，陆鸣的心又咯噔了一下，脸上烧烫起来，他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内疚，正不知如何接下话匣，艾莉却已经蹦到了下一个话题。
“你要一辈子对我好。”
“嗯。”
“骗人是小狗，是王八蛋。”
“要骗，也会骗一辈子的。”
“你发誓。”艾莉抬起头，侧过脸看他，夜色里他那受伤的鼻梁依旧很好看，那双眼睛里倒映着她和月光。“拿……拿月亮发誓好了。”
月光那么圣洁，就是它了。
可是月亮最擅长阴晴圆缺，从来都不是从一而终。
对着月亮起誓，那甚至连谎言都觉得滑稽。
陆鸣笑着说：“好，我发誓，陆鸣一辈子对艾莉好，只对艾莉好，食言就是王八蛋。”
得到许诺的女生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伸出手来给少年一个紧紧的拥抱。
“你真好。”
“我爱你。”
“啊……什么。”
“我爱你啊。”
“啊……什么什么……”
“我要一辈子对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