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是我的错。”林玉生亦俯首叩头,“不敢求师父原谅,只想师父别再生气,要是气坏了自己的身子,我们万死莫赎。”
裴喜的目光又落在了周瑾身上,“你也打人了?”
周瑾摇了摇头,裴喜有几分不解:“那你又有什么错?”
“我没拦住他们,明知道去了一定是祸事,却没有拦住,为庆和班带来这场灾难。”周瑾道。
裴喜道:“周公子,这事和你没关系,你都不算是我们庆和班的人。如今庆和班没了,也带不了你进京了,咱们这缘分也就尽了。”
周瑾很震惊:“我知道班主为人侠义,收留我这些日子,我心中感念,但是我现在不能离开。”
“你不离开有什么用?庆和班都没了,你还是去找个别的戏班跟着一起进京吧。”裴喜道,“还有你们两个人,也都走吧,我裴喜没有你们这样的徒弟。”
“师父!庆和班还在的!”张玉琦忙抱住裴喜的腿,“千万不要赶我们走!”
“在哪里呢?”裴喜冷冷问道,“我庆和班如今连牌子都没剩下一块,哪里还有庆和?”
“师父,只要你在庆和就在!”林玉生抬头道,“我们都知道犯了错,还是大错,没资格敢求师父原谅,求师父给个机会让我们重新把庆和弄起来,让我们赎罪。”
“是啊,师父!我可以卖艺,我可以扛包,你就让我赎罪吧,否则我这辈子都不能心安。”张玉琦抱着裴喜的腿苦苦哀求,“我一无所有,是师父收留了我,庆和就是我家,不要赶我走!”
三人苦苦哀求,裴喜冷着脸不置一词,班里其他的人都围了过来,没有人敢劝裴喜,只是默默望着。裴玉溪站在一旁望着抱着裴喜的张玉琦,心里有点难受,想了想走到他们面前道:“爹爹的身子还未好,你们别在这里了,等爹爹的身子好些了再说。”
张玉琦闻言缓缓放开了裴喜,裴喜望了三人一眼,扭头关门进了房间。
直到下午,三人还跪在门口。裴喜也装作不知,只在屋子里怄气,谁也不敢劝。到了用晚饭的时候,桂崇文来了,裴喜见他入门,忙起身相迎,“多谢桂老板相助了,老夫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总之大恩不言谢,以后我这把老骨头都任由桂老板差遣!”
“说这话就见外了。”桂崇文道,“人在外面飘,哪有不遇见事的时候?他们年轻气盛,也得了教训了,昨天晚上就跪了一夜了,今天又跪了一天,这事就算了吧。”
裴喜有点心软,长叹一口气道:“我庆和班就这么没了啊!”
“这话说得不对,这庆和班又岂是块牌子?那是你啊,老班主!只要人在,庆和班就都能重新东山再起。何况你还有这几个徒弟,我虽然不大懂戏,但是我知道这几个人都是块好材料,有了他们,庆和班就不愁将来发扬光大。”桂崇文劝他道,“这扬州城里被砸了戏班牌子的不止你们一家,难道都不活了?东边不亮西边亮,扬州待不下去,可以去京城。”
“京城?”裴喜苦笑一声,“当初来扬州就是想混点名堂,去京城。可我一来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里好戏太多了,我们这点玩意根本不够用。我也不瞒你,除了那两个不争气的徒弟,其他人能堪大用的不多,所以我才这么生气,哎!”
“裴班主,我不大懂戏,但是我懂生意。我们做茶叶这行的,不是只卖哪一种茶,客人喜欢什么我们就卖什么,天南海北的茶叶,我们都做。我觉莫着咱们这戏要是有哪里不好,可以改改,看看人家怎么火的,咱们也可以学学。”桂崇文道,“你觉得这样行不行?”
裴喜愣了半晌道:“这样能行吗?咱们的戏都是一代代传下来的,能随便改吗?”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可以,我瞧着外面很多戏班都是捡火热的戏码演,不分弋阳腔还是昆山腔那都唱《牡丹亭》、《白兔记》,那余姚腔、海盐腔不都在演《十八相送》吗?”
裴喜愣了半晌没说话,桂崇文的提议他有点接受不了,想了半晌后才道:“戏不是货,轻易改不得,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不能随意改。”
桂崇文笑道:“这我就不懂了,班主笑话了,还是那句老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好好保重身体,庆和班不愁将来。”
桂崇文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这才走了出去。裴喜在屋子里默然发愣,裴玉漪和裴玉溪双双进了门,手里端着一碗油汪汪热气腾腾的鸡丝面,端给了裴喜。
“爹爹,你消消气。”裴玉漪道,“快来吃面,姐姐现杀的鸡现熬的汤,味道可香了。”
裴喜吸了吸鼻子,不觉咽了口口水,又心疼钱:“瞎花钱,这鸡多贵啊!”
“没多少钱,爹爹你尝尝吧。”裴玉溪将筷子塞到他手里。
“哎,我老了,以后无所谓了。可你们两个怎么办啊?”裴喜望着她们,都是如花的年纪,可是却没有人家少女的那般娇憨天真,特别是裴玉溪,年纪轻轻的,长年的辛劳生活让手上都已经长了厚厚的老茧。
“爹爹,你不用为我们担心。”裴玉溪道,“你也会好好的,咱们庆和班也会好好的。”
裴喜唉声叹气,裴玉漪也道:“爹爹,你赶紧吃面吧,一会冷了就不好吃了。”
裴喜望着两个女儿拨了一筷子面,又道:“我打算再托桂老板给你们找两个好婆家,将来我也就放心了。”
“不要!”裴玉漪和裴玉溪齐声喊道。
裴喜不解地望着两个女儿,“你们……”
裴玉溪先道:“女儿不想嫁人,女儿只想守着爹爹。”
裴玉漪亦道:“爹爹,女儿可不要随便嫁给什么人,将来女儿要自己嫁自己想嫁的人。”
裴玉溪瞠目结舌,她没想到裴玉漪说这种话来,“玉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