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死了!”少年魔王从王座上跳起,捂着耳朵绕到东侧的柱子后面,像一个受不了老妈唠叨的反叛期小孩。
那什么,我来这里是要看你们的家庭伦理剧吗?今天要上演的是叛逆的废柴儿子和硬汉老妈的戏码?莱利特忍住拔剑的冲动。不行,不能砍他们,我是个成年人了,成年人要用聪明巧妙的方法解决问题。
于是,情绪受到冲击的勇者努力挤出和善的微笑,上前拍了拍魔王的胳膊,“魔王殿下是否有什么烦恼,也许您可以说给我听听,我能作为旁观者给您一些客观的建议。”
莱利特心想,刚刚他坐着我都没在意,原来这小鬼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高大壮实。莱利特已经算是个子高的男性了,没想到这位小孩子心性的魔王比莱利特还高一个头,这是魔族的天赋异禀吗?身高被压制的勇者大人忍住挫败感,“您不用介意,我绝对会诚心为您分忧。”
反正,肯定是为了女人吧?虽然还不太清楚是什么情况,但过来的路上听弗西亚说魔王很中意某个女人。表面笑容可掬的勇者在心里已经想好了如何给魔王挖坑,待会不管怎样,以那位名叫爱菲雅的女人为支点,撬开魔王的防御就好。
果然,刚才还百般不愿配合的魔王似乎被说动了,“真的?”
真的真的,比公主脖子上的珍珠项链还要真!莱利特快速点头。
一看有戏的艾索亚停止语言轰炸,用充满希望的眼神看向莱利特,一直维持高冷形象的弗西亚也好奇地凑了过来。
“本王倒不是怕输,因为本王很强,没有人是我的对手!但是……”魔王欲言又止,莱利特心说你个臭屁的死小鬼,别在这吊老子胃口。
“但是!为了爱菲雅的幸福,我必须输给斯古汀顿大哥……我还没有告诉他们我的决定。如果我说了,他们一定会觉得这是施舍。特别是大哥,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接受这样的事。”魔王叹了口气。
你等等?我怎么听着有点不对劲呢?莱利特眉头一皱,发现自己之前挖好的坑可能要在此刻作废,“您是说,呃,爱菲雅和斯古汀顿是恋人吗?然后您为了爱菲雅的幸福,要让斯古汀顿如愿以偿地当上魔王,这样爱菲雅就是魔王夫人了……我理解的对吗?”
“不愧是人族的勇者大人!仅凭几句话就分析出了真相!”艾索亚一脸惊喜地看着莱利特。
这是重点吗?!莱利特只想以头抢地,或者把魔王和艾索亚的脑袋按在柱子上摩擦,这样也许可以帮他们擦出一点智慧的火花。不过考虑到身高差,还是算了吧。
“那您又为什么觉得,斯古汀顿一定能给爱菲雅幸福呢?就像您说的,您的实力不逊于任何人,就算您假装输给斯古汀顿,那他也只是得到了虚假的胜利。有朝一日真相大白,大家都知道他其实没有坐在王位上的资格,到那时,他的脸该往哪放?”迅速重整旗鼓的莱利特继续循循善诱。
魔王皱眉,似乎开始认真思考自己的想法是否不妥。艾索亚悄悄地冲莱利特比了一个大拇指。
“但还是不行!”魔王如受到惊吓的大型猫科动物一般,从勇者身边跳开,“本王竟然差点被你的言语欺骗!果然人类比最狡诈的滑鱼还要狡诈!”
滑鱼是什么?形容别人狡诈的时候不应该说他像狐狸吗?莱利特心道,呸!谁管他这个了,“不是啊,殿下您误会了,您再好好想想……”
“不用了,本王心意已决。天色不早,弗西亚,替勇者安排住所!”魔王挥手离去,不理会莱利特的呼唤,身后的黑色披风随着他的转身划出一道利索的弧线。
“其实我觉得勇者大人说的没错。”小跑陪在魔王身边的艾索亚见缝插针,“殿下您也真是的,都不等勇者大人把话说完,就这样离开也太不礼貌了。”
“哼,那家伙把我当小孩子来哄骗,以为我做事没有自己的理由,天真!”魔王大跨步往寝殿的方向走,他顺手抽掉缠金的发绳,任由浓密微卷的长发散在身后,随着他走动的步伐在空气中晃动,“你让薇薇打扫好浴室了吧?艾索亚。”
“……”
“艾索亚?”魔王没得到预料中的回应。这不应该,艾索亚的话比天上的星星都要多,哪怕没人理他,他也能自己说上大半天。他是有事离开了吗?但怎么会呢?他一直把魔王的事放在第一位。
“艾索亚!”魔王解下眼纱,虽然戴着眼纱并不会看不见东西,但是长廊里的光线只有从琉璃墙外映进来的月光,还是解下来才看得清楚一些。
“魔王……殿下……快……快逃!”艾索亚从地上爬起来,艰难地踏在用岚兔毛铺成的地毯上,满身是血地扑向魔王。
艾索亚的整个上半身从内部炸开,温热鲜红的血洒在魔王的身上。从魔王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痛苦扭曲的脸庞,和几乎被炸空的胸膛。
“艾索亚!!!”魔王抱住轻了很多的艾索亚,仓皇怒吼。
“哦呀,失算了,如果他能再靠你近一点的话,就能连你也一起炸死了。”一队黑袍人从反方向的长廊涌出,为首者嚣张地指着魔王的背影,“刻琉戈希洛,你今日命绝于此,我欧法路什将会取下你的首级!”
“这个名字,你是鬼族旁系?”刻琉戈希洛平静地回头,“太好了。”
“嘿!你们听到没?这个小鬼说太好了?他是不是吓傻了?”欧法路什和手下勾肩搭背,大肆嘲笑眼前的魔王,被他钩住脖子的黑发男人配合地咧嘴大笑,却猝不及防地被欧法路什扭断了脖子。
这个残暴的男人额角青筋毕现,仰头大吼,“好什么好啊!你摆出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给谁看?!我要把你的头切下来当球来拍,嘭咚嘭!”说完,便持刀暴起,刀锋落处,直逼魔王的眉间。
可下一秒,魔王从原地消失,欧法路什心里一惊,他从起跳到扑向魔王只用了一个节拍的呼吸,吸进去的空气还没从肺里放出来,魔王就不见了踪影。
“太慢了!”冷酷的声音从他的头顶传来,周围的黑袍男子们惊叫出声,欧法路什背后一凉,条件反射地往右侧翻滚,却还是没能闪过。伴随骨头断裂的清脆声,魔王已经废了他一条小腿。
血如喷注,欧法路什满身冷汗,恐惧和疼痛的气息卡在喉咙里,发出不成文的呜咽。和他同来的男人们绷紧肌肉,神经战栗地看着优雅地立在青铜台子上的魔王,那里原本用来放置名匠花瓶,是在魔王生辰时,王族们送来的贺礼。可魔王不管这些,他觉得那花瓶碍事,就随脚踢开了。
“算你躲得快,本来我瞄准的是你的脑袋。”魔王居高临下地和欧法路什对视,表情冷得像极寒之地的冰川,“你不是说要把我的头切下来当球么?看来你并没有这个实力。”
魔王没有武器,手里只有刚刚解下的发绳和眼纱。可他立在那里,犹如战无不胜的神袛,俯视像蝼蚁一般渺小的他们。魔王在他们的眼里看到了敬畏,但他们没有一个人落荒而逃。哼,还算有骨气,魔王心想。
“你们在做什么?”替勇者安排好住所又折返的弗西亚出现在长廊尽头。魔王微微侧身,发现艾索亚的尸体还倒在地上,这让做哥哥的弗西亚看去了,他心里该多难受。半圆的月亮安静地待在夜幕中,清冷的光辉从琉璃墙里涌进来,沾湿了艾索亚的身体和魔王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