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灵山,青山环绕,灵气逼人。
此山神奇不同凡响, 四季终年长青,从不见叶黄,也从不见萧条。层层叠叠的青山山脉连绵不绝,清风吹过,绿色的青浪一层挨着一层。峰顶时有云雾飘过,袅袅婷婷,看似人间仙境。
太师一马当先,抛下赶着马车的屠陈和鸣双,率先来到了青灵山脚。
神墓入口就在前处。
山脚的风微微有点凉,吹乱了太师满头的白发,也吹动了他心中的某根琴弦,不禁一阵唏嘘。
该来的一定会来。
“何人在此造次。不知这里是皇陵吗?”一声大喝和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太师转头,原来是守陵的将士。
他们身穿特殊的黑色铠甲,纷纷拔出腰间佩刀,团团将太师包围。眼前的人明明满头白发,看起来应已年岁不小,但面容却仍是而立之年模样,不见任何苍老之态,但眼眉之间又充满了耄耋之年才有的淡定从容。这是什么人,竟敢擅闯皇家陵墓之地,不知道是死罪吗。
太师轻轻笑了,笑得云淡风轻、信步闲庭,简简单单吐出两个字。
“路过。”
领头的将军喝道:“放肆。方圆百里,外人不得随意出入,你擅闯禁地,该当何罪。”
太师挑眉问道:“谁定的规矩?”
领头将军朝青灵山峰作了个揖,“自然是英明神武的高祖熙帝。”
太师眉目陡然染上厉色,冷言道:“错了。这个规矩是老夫定的。”
领头将军挥手道:“大胆,竟敢侮辱高祖熙帝。给我拿下。”
“住手。”
众士兵回头,只见一匹通体乌黑但四肢却又雪白的神骏飞奔而来,马上之人神情冷傲,一身凌冽不可侵犯的威仪之气,加上腰间醒目的金色雷霆重剑。军中不败的传说,魏王。
众将士纷纷跪下行礼。
“参见魏王。”
魏王拉紧缰绳,神骏踏雪立马止步。他威风凛凛,大手一挥:“起来吧。你们可知道你们刚才在跟谁说话吗?”
众将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摇头。
魏王指着太师,缓缓道:“他是我大陆帝国三朝重臣,也是我父皇的恩师。父皇此次来皇陵神殿祭祖,特意邀请太师同行,你们还不快退下。”
魏王下马,牵着踏雪走向太师,并做了一个请的姿态。
太师凝视着魏王,半晌后他叹了口气,说道:“老夫已经把你和江阳世子送到青灵山,就不进去了。你给陛下带句话,如果他想见我,就到山脚下的将军冢找我吧。”
话音刚落,太师便朝还落在后方的那辆马车纵马而去。
尘土扬起,纷纷洒洒模糊了魏王的视线。他静默片刻,便再度翻身上马,带着众将士朝皇陵的太庙前去。
孟爔快马赶上魏王,他再次好心提醒道:“喂,听见我说话了,我真没骗你。最近可能有人对陛下不利,你务必多加防范。”
“本王知道了。”
雍元三十六年,熙帝前往青灵山举行皇陵大祭,随行人员中有大皇子齐王,以及朝中重臣,例如太傅、秦相、工部尚书程狐狸。魏王和江阳世子则从西原顺道直接赶往了青灵山。
西原突发大疫,当初陪同魏王前往西原的队伍部分早已赶回上安向熙帝汇报,而魏王和江阳世子整整失踪了两个月,上安城内又掀起了一波风云变幻。不料,两人竟又平安归来,局势又瞬间改观。
魏王归来,最开心的当属秦相,他连胡子都翘了起来,满意藏不住的得意之相。 魏王失踪身亡的消息传了整整两个月,纵然他从不信魏王已遭遇不测,可是架不住整整两个月没有消息,心中那根弦一直悬着,直到看到魏王平安归来,才终于放下了心。
秦相道:“微臣早就说过,魏王福大命大,自然不会有什么事。”
熙帝点点头,说道:“没事就好。珏儿的眼睛没大碍了吧?”
魏王一步向前,单膝朝熙帝跪下,腰身挺直目光如炬,说道:“儿臣眼睛无甚大碍,哪怕儿臣只剩下一只眼睛,照样在战场上为国尽忠所向披靡。”
熙帝一拍桌子,赞许道:“不愧是朕的好儿子。快起来。你刚刚说是太师把你们送回来的?”
魏王垂头,说道:“儿臣办事不利。先是未能为父皇带回西原幽地之中的炼石,后又未能劝说太师随儿臣上山。不过太师说父皇想见他,就到将军冢去找他。”
熙帝靠上了椅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突然松了一口闭眼说道:“将军冢啊。”
齐王见状,带着早已不甚耐烦的孟爔说道:“前几日奔波,父皇已经累了。儿臣先带三弟和阿爔下去休息了,父皇也早点安息吧。”
熙帝摆摆手,兄弟三人便退出去了。
房中顿时便只剩下熙帝和秦相,熙帝依旧闭目靠在椅背上,秦相站在堂中。
两人久久没有说话。
直到熙帝动了一下,坐直身躯,眼中闪烁中帝王的权威。
“太师终究还是要逼朕走那一步。”
秦相弯腰,回道:“该来的总会来,为了这一天,微臣已经准备了整整十六年了。”
熙帝眼神坚定,终于下定决心,吩咐道:“传令下去,今晚所有人必须呆在房间,包括皇子、世子,以及随行的文武百官。谁敢不听命令私自离开太庙。”
他顿了一会。
“格杀。”
“勿论。”
秦相低沉回道:“臣遵旨。”
熙帝疲倦道:“事情就交给你去办吧。无论成败,总要试上一试。”
秦相答道:“是。”
皇陵太庙,乃是明氏皇族祭祀先祖的宗庙。此次随行人员众多,齐王将魏王和孟爔安排在了自己临时住的偏殿中。一将两人安顿好,便立马召来太医,查看魏王右眼伤势。
太医检查一番后。
齐王谦和问道:“太医,怎么样?”
太医看看魏王,又看看齐王,似是迟疑不知如何开口。
魏王淡淡道:“有话直说。”
齐王儒雅,温润如玉,一言一行彬彬有礼。魏王霸气,摧城拔寨,一举一动唯我独尊。
故魏王一开口,太医浑身开始哆嗦,仍旧咬着牙吱吱唔唔道:“回禀……两位王爷,殿下的右眼的伤口……已经愈合。伤势已无大碍……只是……”
魏王道:“只是什么?”
太医又一个哆嗦,直接跪了下来。
“下官无能。恐怕王爷的右眼……”
齐王适时开口道:“你下去吧。”太医如同遇到大赦,赶忙收拾好医药箱退了出去。
两人沉默,魏王躺在榻上,齐王坐在一旁。
半晌后,齐王缓缓开口道:“三弟……”
魏王打断道:“皇兄,安慰的话就不必说了。本王是从战场中杀过来的,从前见到那些断手断腿的弟兄,总是要上去去鼓励安慰一番。现在才明白,其实根本就什么都不需要说。男人的话,都藏在心里。相比从前那些没了命的弟兄们,我只是少了一只眼睛,照样能骑马射箭、扛刀杀敌,我一样当战无不胜无人可敌的魏王。所以皇兄,我现在很好。我不可怜,一点都不想听到娘们一样的自怜自艾。”
齐王眸光温润,轻轻道:“三弟误会了。刚刚只是想问你,待回到上安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钻研下……戏水。”
魏王愣了一愣,即刻明白过来,抡起手中杯子砸向正悠闲坐在桌子旁剥葡萄吃的孟爔。孟爔背后好似长有眼睛,仅是微微偏了偏头便躲了过去,还不忘回头朝魏王做了个鬼脸。
魏王瞪着他,狠狠说道:“出卖本王。”
孟爔委屈说道:“这帽子扣得也太严重了吧,什么出卖。我齐王姐夫问我在西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自然一五一十什么都告诉他呀。”
魏王语气不善:“那也不用,把本王出糗的事情告诉皇兄。”
孟爔笑嘻嘻凑过来,“怎么,魏王殿下害羞了。”
魏王掌中真气运行,对准孟爔怒吼道:“滚。”
于是孟爔乖巧拉起齐王滚在了偏殿的另一角,亲自奉上刚刚剥好的葡萄,态度诚恳语气恭敬:“齐王姐夫,我不在上安城的这段日子里,我阿姐可好啊?”
一提到齐王妃,齐王眉头皱了皱。孟爔心中顿时一紧,手中端着的盘子抖了一抖,莫非阿姐出事了。他紧张道:“我阿姐怎么了?”
齐王拿起一颗剥好的葡萄,塞进孟爔嘴中,他徐声说道:“阿轻现在没事。你一入西原便失踪了,消息传到上安,她担心到险些流产,一定要到西原去找你。好说歹说才让她冷静下来,几天后你平安的消息又有人带了过来,她才渐渐平复,现在倒是没事了。阿爔啊,你不能总是让你姐姐担心,她现在怀胎六月,行动也不方便。你马上也是当舅舅的人了,以后你多听话,让她少操心。”
听到阿姐无恙,他稍微松了口气,但立即想到其他又眉心一紧,不解问道:“谁给我阿姐带的消息?我和魏王不过十几日前才脱险,跟随太师一路回来,算上到了帝国境内的时间,也不过就是近几日的事情,是谁能在两个月前就知道我没事。”
齐王想了想,说道:“她说是你的红颜知己,看起来如雪般通透明亮。人如其名,她说她叫暮雪。”
孟爔瞳心一亮,喃喃自语道:“原来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