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李漓?”林苏晨听到了我和苏宇航的聊天,推开了手里的菜单,“就这些吧!”他朝点餐员挥了挥手,立马凑了过来,好像一点都不饿了。
“哪里哪里!”林苏晨像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着。
“那边。”一直在听我和苏宇航讲话的陈安榭指了指了对面的长桌,他居然也注意到了她。
“哇哦,苏安,你们俩真的好有缘哦!”林苏晨狡黠地冲我眨了眨眼睛,怪异的长语调让我无地自容。
“我记得李漓说过他父母好像离婚了,因为她爸爸家里没有钱,所以她妈妈跟着别的有钱的男人跑掉了。”苏宇航说。
“你们看你们看,那个女人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一把年纪了还穿露肩装,后面都快咧到腰了,真不要脸,不是骚货就是鸡。”林苏晨开始了他的评判,但是他的文学功底是真的差,什么话他的嘴里都是无比低俗,但是低俗地让我心安。
“再看看那个男的,贼眉鼠眼尖嘴猴腮的,还带着眼镜,假装斯文,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这种人做生意肯定赚的不是良心钱,再看看和他谈生意的那个胖子和他儿子。”
“啧啧,一看也不是个好东西,油光满面的,牙齿黄地像沙子。一看就是压榨下属员工的黑心上司。再看看他儿子,肥头大耳,才多大,胖的和他爸一样,将来哪个瞎了眼的女人能看上他?”
不得不佩服林苏晨的想象力确实独特,在他眼里,除了我们恐怕没有人是好人,不不不,可能连我们在他眼里都是一副歪瓜裂枣的样儿。
那个胖胖的男生看上去和我们一般大,此刻他的眼睛正贼溜溜地上下打量着李漓,满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龌龊玩意儿,让我忍不住想冲上前去狠狠地锤烂他那圆滚滚的脸。
“看看,那妈妈还在给儿子夹菜夹个不停,那孩子吃的满嘴油汪汪的,才那么小吃的比我还多,像几辈子没吃过东西,一看就是饿死鬼转世。尖嘴猴腮的,将来不是坐牢就是蹲监狱。”他还是喋喋不休的,一点没有想停下来的意思,那个小孩子应该就是李漓的弟弟了,不过他到更像是对面那个胖孩子的弟弟,两人的身形和长相都格外般配。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七个人让我想起了一个词,家宴。
或许这也是我真正在意的原因。
“咳咳,坐牢和蹲监狱有区别吗?”陈安榭实在忍不住,捂嘴小声地提醒他。因为服务员已经开始上菜了,林苏晨这些话说的着实有点拉低我们的整体智商,再加上他这没头没脸的黑对面那一桌,听得服务员一愣一愣的,殊不知他们和我们有什么深仇大恨。
我清楚地看得出来,前来上餐的服务员,抿着嘴,他们想必都强忍着笑,控制着自己,以免笑出声招惹到眼前这位火大的顾客。
“吃饭,吃饭。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吗?”我把一个碟子的菜往林苏晨嘴里塞。
“哎,人家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啦!你看看你家李漓,在家庭里多没有存在感,他家人一看就不是些好东西,你就一点不心疼吗?”林苏晨一边往嘴里塞着鹅肝,一边继续含糊不清地嘟囔。
“再怎么说他们都是一家人啊,将来还是要生活在一起的,我没有办法干预他们的生活啊!”我给自己倒了一杯可乐,看着里面翻滚的气泡,如同我的心情一样。
我刻意绕开了林苏晨的话,因为我知道说心疼不好,说不心疼也不好。
“其实,苏安。”苏宇航从我手里接过可乐瓶子,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我托人调查过李漓的家庭,他的父亲是上门女婿,又穷又没钱。相比之下李漓母亲家的条件要好很多,但是她们一家一直想要个男孩,所以李漓和她父亲的地位在家里就越来越低。最后离婚之后,她的父亲因为没有经济能力能够养活李漓,所以法院才将李漓判给了她的母亲。可是他继父的家里还有一个小男孩,所以李漓在家中的地位就可想而知了。”
苏宇航淡淡地说着,他用叉子叉起一块鹅肝优雅地送入口中然后细细地咀嚼,和林苏晨的狼吞虎咽完全不一样,这才是贵族人士,林苏晨那算什么,土包子!
我甚至有些吃惊,他竟然如此了解李漓的家庭,不过仅仅是一刹那的惊讶我就反应过来了。我知道苏宇航家的势力甚至能够将李漓母亲家的总资产查的清清楚楚,她家里有几套房,存折几何,只要苏宇航想知道,那都完全不是问题。
“哇塞,苏宇航,你这是从哪里扒出来的人家的黑历史,那么人家的历史你是不是也知道。”林苏晨大惊小怪的,相比之下陈安榭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废话。”苏宇航不屑地撇撇嘴,“我连你内裤穿的什么颜色我都知道,你们的内裤颜色我都知道,要不要……”
“别别别!”我们三人不约而同,竭力想堵住他的嘴。
大厅里很多客人都看向我们这里,因为只有我们这里这么喧哗,但是李漓她一直背对着我们,所以没有看到。
“其实是我一个当老师的亲戚告诉我的啦。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苏宇航突然扯开话题。“好像也没啥重点,来来来,我们吃饭,吃饭,再不吃菜要凉了。”
他们都不再说话了,除了还在狂吃的林苏晨,餐桌上的氛围好像浓重了许多。我不清楚为什么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会一直延续到现在,但是我似乎明白了李漓的那份坚强是从何而来。
正是这份坚强,让她如此成熟而又迷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服务员来来回回,无数的食客吃完饭从我们的桌边经过,我看着苏宇航他们有说有笑,看着餐厅里每一桌的客人谈笑生风,看着那个高冷而坚强的女孩侧对着我的背影,她埋着头慢慢地吃饭,吃的很慢很慢。仿佛和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关联,寂寞而又孤独。
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的我,一个人坐在教室里的一角,切断和外界所有的联系,在我自己那小小的课桌上写写停停,冷眼看着周围的同学在下课的时候戏耍打闹。我忘了他们的名字,甚至都忘记了他们的笑脸,和容貌。我还记得老师嗤之以鼻地抖着我的日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我对这个世界斑驳的记录。
他们的日子过得那样单调,日复一日,学习,吃饭,睡觉,没有梦想没有幻想,我感受到了无穷无尽的孤独,还有永无止境的黑暗。
周围是尽是嘲笑,责骂和鄙夷的脸。
我成绩又差,还不好好学习,老师瞧不起我,同学也瞧不起我,可是我不在乎,我一直认为我有最后一方属于自己的净土。
我不知道她是否和有和我当初一样地孤独感,但是我隔着空气就能感觉到她现在很不快乐。
“喂喂,苏安,你不会打算现在过去把他们的桌子给掀翻吧?”苏宇航瞪大了眼睛,看着我的手。“你要淡定啊,在这里打坏东西要赔的!说不定人家还会叫来警察叔叔的。”
我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手已经紧紧地攥成了一个拳头,仿佛随时要将这个桌子给砸烂。
林苏晨闻言变色,赶忙把桌上的盘子往陈安榭的手里塞,仿佛火灾了在抢救最重要的东西。
“他们吃完了哎!”陈安榭手里端着好几个个盘子向我努了努嘴。
那个穿着西装打着黑色领带贼眉鼠眼的戴着眼镜假装斯文的男人招呼着服务员过来买单。他将一叠百元大钞夹进菜单,另外附上了50元的小费,然后搀着他妻子的手,也就是林苏晨口中那个臭不要脸穿漏肩装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的女人。
其实李漓的妈妈长得很年轻,戴着钻石耳环,淡红色的头发,皮肤很白一点都不像一个生过孩子的中年妇女,如果抛除对她的偏见,她应该是个蛮美丽的女人,可是在电影里漂亮妈妈一般都是毒蝎心肠,不是吗?
那个穿着的男人右手挽着李漓的母亲,左手牵着他的小儿子,扭头继续和那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及他的妻子谈笑风声。而李漓微微低头,缓缓地跟在他们身后,沉默不语,她的身边,那个胖子的儿子慢吞吞的似乎故意走的很慢,我看见他的手不自觉地朝李漓那里伸了伸,有好几次都擦到了李漓的手背,让我恨不得冲上去剁掉他的猪蹄。
可是我不能,我下意识地低下头,假装没有看见他们,似乎害怕见到他们,更怕被李漓认出来。
我知道我从来不会给别人留下一个好印象,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假装不认识。
“嗨,李漓,你好啊!”
一个极其欠揍的声音突然在我脑海里炸开,让我瞬间蒙住了,我突然觉得低着头的自己宛如一个蠢蛋。
苏宇航端起手中的高脚玻璃杯,极其自然地冲李漓打招呼。这个笨蛋以为自己西装笔挺风度翩翩,以为自己很帅。但是,他只穿了一件衬衫而已,还不是配的牛仔裤。
我装不下去了,只得抬起头冲她尴尬一笑,然后下意识地去拉苏宇航的衣角,提醒他不要再说话了。
“你们好啊!”一直面无表情沉默的李漓直到看见了我们,脸上露出了一丝久违的微笑。
一笑如桃花盛开,整个餐厅里的气氛都变得温馨浪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