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请问是苏宇航先生是吧!”我们三个人像被叶慕容罚站似的站在医院的诊室里,苏宇航坐在我们面前的椅子上。恐怕那个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医生也从未见过这种场景,忍不住推了推自己快要滑落的眼镜儿。
为了防止家人找,李漓已经打的先回去了,我没有送她。
“经过我的初步诊断,你肚子痛的原因简单点说就是吃坏肚子了,你想想昨天有没有吃什么特别冷或者特别辛辣的食物。”医生望着手里的CT单。
“对哦,我想起来了,苏宇航昨天吃了很多麻辣小龙虾,还喝了许多冰酒。”林苏晨恍如大悟。
“原来你们昨天是去吃小龙虾了,难怪我说你们房间里怎么没有人。”我也恍然大悟。
“怎么也不叫上我?”
“春宵一夜值千金嘛!”陈安榭用肩顶顶我,还冲我挤挤眼。“小龙虾和李漓比起来你选择哪一个?”
“好啊,陈安榭,你也在捉弄我。”我突然觉得孤立无援。
“再说嘛,你昨天晚上喝的烂醉如泥,谁还喊得动你呢!”林苏晨补了一记重拳。
我冷哼了一声,但他说的是实话,我无法反驳。
“那医生,我该怎么办。”
“我给你开两副药,你让你几个朋友去取一下吧!然后我给你讲一下服用方法。”穿着白大褂戴着斯文眼镜的医生在处方单上写了几个龙飞凤舞的字给了我们。
“拿药需要我们三个一起去吗?”我们三人面面相觑,心想这医生是开了几箩筐的药需要我们三人一起去抬。
“哎,你们是医生还是他是医生?快去吧,我人在这里又丢不掉,倒是你们三人医院这么大,一起走还能有个照应,省的找不着回来的路。”苏宇航推我们。
“好吧,那我们一起去。”我们只得无奈地点点头,从诊室的门走出去。
临走前,苏宇航还冲我们抛了个媚眼,他一点都不像吃坏了肚子的模样,神气活现的。
我们走出了内科的大门,那扇门缓缓地关上了。
直到很久之后,我才知道,这扇大门连接的,是生与死,也是我们故事的中点。
CHAPTER八
(苏宇航)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屋外已经是黄昏了。空旷的小区里依旧是那么的安静,很少能看见有人在屋外走动,只有几辆孤独的洋车匆匆忙忙地驶入自家的后院,滴的一声之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我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客厅的石英钟,已经7点了。
王姨似乎刚走不久,餐桌上摆着三盘菜还有做好的米饭,还冒着热气。
刚来这个城市不多久,一切却都是如往常一样熟悉。
可是我丝毫没有食欲。
手机屏幕一直黑着,我点亮了它,没有任何的消息。
明天就是我18岁的生日了,哦,是17岁,我忘记了我比同龄孩子早上一年学。
父亲说明天会从美国回来,然后在国内的公司待上半个月,顺便帮我过个生日。
呵,顺便。
不过也是,还记得苏小妍离开的时候,那鄙夷的眼神,好像我是她的包袱,巴不得把我丢进垃圾桶。忘了说一句,苏小妍是我妈。
她走的时候是个冬天,就拎了一个小皮包。她所有的名牌鞋子衣服和皮包全部没有带走,她也不在乎那些东西。
她打开门的时候,回头留给父亲一个鄙夷地眼神,甚至都没有再看我一眼。
“我和你之间根本没有爱情,签完字,我们就散了。”
他们俩吵架的时候我偷偷地躲在厨房里看着他们。父亲没有说话,他犹豫了一下,攥着笔,紧皱着眉头,似乎在心疼苏家投资的那二十个亿。
我轻轻地摇头,在心里默念着不要签。
可是不要刚刚念完,他就已经刷刷地写完了,然后抬起头来用着冰冷的目光看着她。
“你以为我喜欢你吗?要不是因为家族的联姻我会娶你这种女人?”男人皱着眉用着冰冷冷的声音说,反正一拍两散,他也没必要给她什么好脸色。
苏小妍没有说话,她如释重负,一把扯过离婚协议,走的飞快。我知道她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家,离开我这个累赘。门口一辆深红色的保时捷喷吐出了淡淡的尾气,卷起了一阵枯黄的落叶。
既然你们彼此不喜欢,又为何要生下我呢?
我闭起眼睛,脑海里的这一幕久久挥之不去。
那个男人签完字深吸了一口气,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厨房里的我,眼神犀利严肃,他把我当成了什么?商业的产物?联姻生下的玩物?或许更加不堪吧。
“我和苏小妍离婚了,将股权拨出百分之五给苏科技。另外帮我联系一下王姨,我马上要去新加坡开个会,让她帮我收拾一下东西,可能要很久。”
我开着水龙头,借着哗哗的流水声听着他打完了这通简短的电话,连他也要走了吗?
我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他停在了厨房门口,似乎在看着我。
我没有回头,而伸手去接洗手液,然后一遍又一遍地擦洗着已经被冻地发红的手。
我期待着他和我说一句话,可却没有任何声音。
直到我的手快失去了知觉,已经被水泡地发白,再回过头去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房间里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他已经走了很久,无声无息。
我不知道那天晚上我是怎么爬上床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睡着的,只知道那天晚上的草地寂静无比。
第二天,我是被楼下轻微脚步声惊醒的,是爸爸,还是妈妈回来了?
我怀着无比期待的心情,穿着睡衣跑了下去,结果映入眼帘的,是那个臃肿的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少爷,您醒了,是不是我吵醒您了?”眼前是一个四五十多岁的大妈,穿着老气的暗粉色棉衣,套着那件黑色的围裙,局促不安地擦着手,这就是他口中的王姨了吧。
原本狼藉的屋内已经被收拾地干干净净,门口堆着的那些高跟鞋被塞进了一个箱子,还有那些衣服,香水,皮包口红全部一股脑儿塞进纸箱,放在门口。
“没有。”我心中所有的幻想全部消散。
少爷吗?一个仅仅是为了维持利益关系而产下的人也能被称为少爷吗?
门又开了,进来一个30多岁穿黑色西装打领带的男子,他戴着眼镜,一脸讨好的神情看着我。
“少爷,少爷,我奉董事长的命令来取您母亲……哦,不不,是苏小妍的衣物。”
我认得这个人,一个跟在他身后的马仔,永远只会欺凌霸弱,他好像姓刘。我撇了他一眼,指了指门口地上地箱子。
他似乎怕说错话,赶忙倒退着出去了。
“少爷,您再去休息一会儿吧。等做完饭我喊您下来吃饭。”我曾经听他说过王姨是一个非常憨厚老实的人,看上去也确实如此。
“王姨,以后别喊我少爷了,叫我小宇就行了。”
“小宇?这怎么合适呢?”王姨一脸的慌张。
“没关系,我和我爸爸不一样,我永远都不想成为像他那样的人。”说完,我转身爬上楼梯,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长大了。
“快看,快看,那是著名企业家苏毅林的儿子。”
“看,那是苏宇航,走路都那么拽,家里有点钱了不起?”
“听说啊,苏宇航是苏贸易和苏科技联姻生下来的,所以啊!他有什么好骄傲的?一个被抛弃的牺牲品而已。”
“这种人,惹不得,还是不要和他发生接触的好。”
每当我听到人们的窃窃私语,只得背着包埋着头悄悄离去,他们以为我是高傲,是俾睨天下,其实,我只是被舆论压得抬不起头。因此我更要高高地抬起头,因为如果不那样,他们会更加地肆无忌惮。
后来我走到哪里,所有的人都对我敬而远之,或许是他们是害怕我的父亲,又或者害怕我,害怕我身上那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冰冷气息,让人想要窒息。
而我,也从来不在乎。在这个世界上,又有谁值得相信?
我没有朋友,也不想要朋友,我想我一个人就很好。
我永远都不会成为像他那样的人,像他那样,冷漠无情,眼里只有家族和事业。
朦朦胧胧中,我听见有人在敲门。
我揉了揉眼睛看了看钟,十点半了,昨晚餐桌上的饭菜还放在那里,一动未动,不知我何时就已经睡着了。我的生日就这样白白度过了大半个清晨。
真是虚度光阴啊!我揉了揉脑袋。
王姨没有来,我叮嘱过她今天我要一个人度过,其实我早就不想让她来了,可是碍于约定,我只得被迫接受。
门铃又一次响起,刺耳的声音证明我不是在做梦。
难道真的是爸爸回来了?原本迷迷糊糊的脑袋在一瞬间做出了条件反射,我窜下沙发,一个健步过去打开了房门。
可是,脑子瞬间清醒了大半。是啊,如果是他回来了怎么可能不带钥匙呢?
只是我从未想过,我竟然如此地期盼着那个男人回来,我不是很恨他吗?不是永远都不想见到他吗?
眼前又是那张谄媚的笑脸,我无比厌恶的脸。
“少爷,少爷。”
“原来是刘经理,您来有何贵干?”我眯了眯眼睛。
“这个是苏总托我给您的支票,他还托我转告您,说他有事,暂时回不来了。还有上次的事是我不对,是我没有管教好自己的孩子。希望您生日……”
“啪!”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我便重重地把门关上了。
我不想看见他,也不想听他把话说完,因为我很厌恶他那张丑恶的嘴脸。可是无论多少借口,都无法掩盖我不想让他看见我泪水的事实。
我靠着大门,看着那张写着天文数字的支票,100万吗?还是1000万?
我只是一个他养着的玩物,只要喂饭和放养就可以了吗?他甚至连我多少岁都不知道,甚至连我什么时候该上学都不知道。
我狠狠地将支票揉成一团扔到了某个角落。
然后我给自己订了个蛋糕,订了份套餐,再次瘫倒在了沙发上。
我已经不知道度过了多少个像这样的生日,永远都只有一个人,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看着窗外被风挂起的草坪,落叶纷飞而起,飘向不知何处的远方。
换了一个地方,换了一个环境,可是房子居然出乎意料地一样,一样干净,也一样安静。
放着祝你生日快乐的CD,喝着酒,把自己灌到烂醉,生日很快就过去了,我心想。
那个十月怀胎,叫苏小妍的女人,再也没有回来看过我,可能她早已经忘记我了,不过这样也好。而那个叫爸爸的男人,如期而至的只有支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