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格还是没苏醒，这个……还不能确定，好像是……”古教授的声音越来越小，被嘈杂声给淹没了。
乔千柠慢步走进办公室，打开播放键，一个一个视频地看了起来。
他为她做的事太多了，给了她渴望了好久的家，陪着她护着她，她想不起自己为他做过什么，他拥有一切，他有钱，有本事，甚至做饭都比她好吃。她能给他什么呢？幸福？健康？还是平安？
不，她给他的只是视频上无穷无尽的痛苦。
“君寒澈，如果醒来的是另一个你，那就说明，老天爷真的不想让我们在一起。我偷了你这么多时间，你不会怪我吧？”乔千柠吸了吸鼻子，扶着额头坐了下去。
“姐。”安逸进来了，手里拎着熬好的粥。他每天都会做饭送来，乔千柠吃得少，又不得不吃，流食会让她的胃舒服一些。
“这是什么啊？”安逸看着视频，小声问道。
“爱情。”乔千柠轻声说道。
“嗯？”安逸楞了一下，扭头看乔千柠。
乔千柠没再出声，她打开粥盒，抓着勺子开始吃粥。一勺又一勺，吃得越来越快。
“听古教授说，万一他再受刺激，就再挽回不了了。可是为什么一定要忘了才不会受刺激？你不去见见他吗？”安逸从纸袋里往外掏装着菜的饭盒，小声说道：“不过我看到电影里演的，人格分裂太久了，真的会疯会死……”
乔千柠就像没听到，一直在吃。
“姐，烫！！”安逸抬头看到她的吃相，吓了一大跳，赶紧托住她的手腕，焦急地说道：“你别这样，你要急死我吗？”
乔千柠推开他的手，继续往嘴里塞粥。
“你已经开学了，不要再给我送饭了。好好上学，早点毕业，正经八百地混出人样子。”她小声说道。
安逸眼睛亮了亮，认真地说道：“我知道了，我会保护你的。孩子和你，我养。”
乔千柠想了会儿，埋头继续吃粥。
安逸赶着去上学，走了。
乔千柠吃完粥，又躲在门口看了会儿君寒澈，注射完镇定剂后，他又睡着了。这一回他没像上次一样，坚持走到她面前来。
她这一生，能拥有一次他的拼尽全力，足够了。希望他能选择让他过得舒服一点的日子。
“乔小姐。”君之棠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乔千柠有些木然地看向走到面前的君之棠。他手术的事，还是没能瞒过君家人。
“寒澈情况怎么样？”君之棠在她身边坐下来，低声问道。
“还好。”乔千柠小声说道。
“好就好。”君之棠取下眼镜，用手抹了一下镜片，扭头看她，“有些字需要签，你们现在没离婚，而且之前一直是你的监护权。”
“什么字？”乔千柠问道。
“只是集团的股份代管。你也不合适代管，家里的意思是我来替他代管。你放心，只要他活着，东西就是他的。老太太发了话，谁也不能亏待他。说得难听一点，他活着，起码一年内，各路人不敢拿君安怎么样。一年后，看我能不能稳住了。现在各家狙我们君安狙得厉害……”
君之棠又把眼镜取下来了，用力哈了两口气，无奈地笑了起来。
“真是奇怪，我这回居然没有以前那么渴望得到君安了。反而……希望他好起来。”
乔千柠从桌子上抓起笔，手伸向他，“文件。”
“你信我？”轮到君之棠犹豫了，举着文件不知道要不要递过来。
“说到做到，对他好一点。你要明白一件事，君家本来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他是你堂弟，他回来之后，各方对他有多忌惮，你比我看得清楚。万一他真的……没了君安，你们还剩下什么？”
乔千柠抓过文件，匆匆签好字。
“你的一份也会按时给你。毕竟你要给他生孩子……”君之棠的视线投向她的小腹，视线上抬时，在她的胸口停了几秒，忍不住继续道：“当然，就算他真的出事了，我也不会不管你的……”
这话说得有些突兀，而且明显嗓子发紧。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是打她的主意了。
“他若有事，你敢对我怎么样的话，只怕他半夜掀开棺材也会找你。”乔千柠把文件丢回去，冷冷地看向他。
君之棠不自在地转开眼神，拿着文件走了。
乔千柠握着拳头站了会儿，抬步往外走。
“千柠你去哪儿？”古教授看到她，叫了一声。
乔千柠扭头看了她一眼，笑了一下，“我回去了。”
“好吧，自己当心些。”古教授点点头，转身进了办公室。
乔千柠站了一会儿，独自走向电梯。
今天是她和君寒澈认识的五年零二十九天，是他说出喜欢她的第二百一十九天，是她查出有孕的第四十九天。
古人尚九，长长久久。
她和君寒澈却没能长长久久……
她觉得挺遗憾的。
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路边一株香樟树上飞起了一只彩色尾巴的小鸟，是她从未见过的鸟类。一尾淡红的尾巴从半空中飘落下来，摇摇晃晃的落在了她的脚前。
她弯腰捡起了羽毛，抬头看向天空。
晚霞像她哭得过红的眼睛，再浓一分，就会淌成血色。
她是医生，她比谁都知道治疗失败的后果。
她是医生，她比谁都清楚，怎么做才正确。
……
五年后。
援非的医疗船驶进了公海。
乔千柠整理完手头的药品，走到洗手台前洗手消毒。
这次去了疫区，看了过量的生死离别，不少同事都承担不住，回到船上后，好几天都没精神。不过她还好，她最脆弱的那根神经早已经死去了，现在她身体里长的不是神经，是钢筯铁绳。
“乔，你真好看。”一支珊瑚玫瑰花递到了她的眼前。
乔千柠推开珊瑚玫瑰，小声说道：“别捣乱。”
视线看下去，一个漂亮的小男孩正举着珊瑚玫瑰笑眯眯地看着她。
这真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小男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