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里一片空寂,大家都回家了,还有四天过年,像古教授这样守在办公室值班的人没几个了。
乔千柠慢步在小道上,脑子乱乱的。
手机突然响了,君寒澈发来的消息,一大段话。前面是桔梗的名词解释,最后结尾是:我给孩子取了个小名,小桔梗。
“这什么名字啊?如果是男孩儿呢?”乔千柠马上回电话给他。
“也这个。”君寒澈慢吞吞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真是天才。”乔千柠好笑地说道:“以后你就听着你儿子被人叫小桔梗!”
“那再想想。”君寒澈抢先把电话挂了。
乔千柠把手机贴在心口,想了会儿,笑了起来。少年状态下的君寒澈是最好玩的,会撒娇会开玩笑,也放松。
“姐,上车。”刚走到校门口,喇叭声从身后响了起来。
乔千柠回头看,安逸开着一辆小皮卡过来了,正冲她用力招手。
“你这是干什么?哪来的车。”乔千柠看了一下车牌,上了车。
“我帮学校送货。”安逸看了一眼乔千柠,小声说道:“有件事和你说说,一直没机会。”
“什么事?”乔千柠问道。
“那个你同学张佳佳发疯的事……她有一天晚上找过我,非说拍到了证据,当时我没在意,这几天我想了一下,觉得还是有点问题。怎么这么巧,找过我后就发疯了呢?我听洪叔说,你爸还去找过你……”
“你知道我爸在哪儿吗?我们去找他。”乔千柠一把抓住安逸的手,急切地说道:“他来找我,也说到了视频的事。他不是骗我的,他是真的有视频。”
“我不知道他住哪儿。”安逸为难地说道。
“我打他电话……”乔千柠飞快地摸出手机,可她只有以前的号码,现在已经停止使用。
“去医院!”乔千柠当机立断。
“好。”安逸说道。
姐弟二赶到医院,已经人去楼空,两天前人就被接走了。
“接回老家了,说是嫌住这儿太贵,要送回老家的精神病院。”护士查了一下出院记录,给乔千柠抄了个电话号码,“这是她家的联系方式。”
乔千柠打过去,那边显示关机。
这一点都不意外,乔千柠现在只是懊悔没有相信父亲,现在回忆一下当时他说的话,若是真的无凭无据,他是不会敢来找她的。
“看他混得不怎么样,好地方肯定是住不起。咱们去城郊找找?”安逸提议道。
乔千柠想了想,点头,“只能这样了。”
……
城西的棚户区是聚集着大批的外来务工者。狭小的路边摆满了小摊,隔几步就能看到一个收垃圾的大塑料桶。再往前,是一长溜挂着彩色灯光的小发型屋。有些是正经的理发的地方,有些就是那种地方了。
乔千柠看到了父亲,正弓着腰从一个小发型屋出来,双手各拎着一个大黑色塑料袋,头发乱篷篷的,衣服角上沾着大块的油渍。
“那个……”安逸看了看乔千柠,没叫尊称。那称呼早在好多年前安逸就不想叫了。
路上有电动车按着喇叭过去,乔爸爸没听到安逸的声音。就在两个人想过去的时候,从门内又走出一个女人,浓妆艳抹,穿着一身黑色的仿皮衣皮裤,大厚底鞋,一巴掌打在乔爸爸的后脑勺上,趾高气扬地扯开嗓子骂人。
“老乔,你到底会不会做事,连个垃圾都收不好,狗都比你有用。”
“马上好,马上好……”乔爸爸堆着笑脸,朝女人点头。
乔千柠心里头一阵难受。有些感情啊,真的不是你不去想就能真的忘掉的,你有多恨他,取决于你以前有多爱他。这话适用于一切感情。
“爸。”她叫了一声。
乔爸爸还是没听到,把黑色塑料袋丢上旁边的小电三轮车,转过身又往发型屋走。就在转身的一瞬间,他看到了乔千柠。
“唷,千柠。”他立刻打起精神,几个大步走了过来。
“你那个漂亮老婆,聪明儿子呢。”乔千柠冷着脸问道。
“他们……”乔爸爸清嗓子,嘟囔道:“还不是因为你……你老公,害得我现在成这样。”
“很好,我们害你。”乔千柠冷笑道:“我看,是拿着钱跑了吧。”
“你要是早给我钱,不就没事了,你又不是没钱。”乔爸爸腆着脸,找乔千柠伸手,“既然来了,有多少?”
乔千柠强忍怒意,匆匆从包里抓出钱包,把里面的现金全抓了出来,一把塞给了乔爸爸。
“就这么多。”
“这有什么用?转帐啊。”乔爸爸拿出手机,调出二维码在乔千柠眼前晃。
“你够了啊,你像个男人吗?”安逸火了,一把揪住乔爸爸的衣领往旁边丢。
“你没教养了啊,我是长辈,你得叫我……”
“叫个屁啊叫!你把我们当晚辈了吗?你把姐当女儿看了吗?到了现在你有没有问过她过得好不好,身体怎么样,工作怎么样……她上学你给学费了?她结婚你给嫁妆了?她生病你照顾她了?你算个屁的长辈啊,姐在我家吃的饭比你给的饭还多。”安逸怒火中烧,一拳头砸向乔爸爸。
“算了。他是我爸。”乔千柠一声大叫,制止住了安逸。
乔爸爸胀红着脸,慢慢转头看向乔千柠,好半天没能吱声。
“走吧,找个地方坐坐。”乔千柠红着眼睛,小声说道。
乔爸爸抹了把脸,唯唯嚅嚅地点头:“好,我们去前面那条街上。我请客。”
“你拿姐的钱请个屁的客。”安逸骂道。
“我……”乔爸爸看了看手里抓的钱,飞快地塞进了兜里。
乔千柠看到他这个动作,无地地叹了口气。
“出息。”安逸瞪了一眼乔爸爸,牵住了乔千柠的手,“姐,直接问就行了,坐个屁。”
乔爸爸拧眉,不悦地说道:“原来为这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