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越宸看着女子的脸色依旧不好，颜若灵只是摇首，缓缓将自己的手从他温暖的大掌中抽出。
他微怔，却也只是一瞬，轻笑道：
“我让李娇儿来陪你。”
他知道，她还是在抗拒他。
苦涩的疼痛划过萧越宸的心间，他转身提步欲走，榻上的女子看着那抹背影，觉得熟悉而又陌生。
一样的人，为何一念之间，仿若隔世。
“我……”
女子幽幽出声，萧越宸脚步一止，回首看着她。心中有些憧憬与苦涩，她是有话要同他说么……
颜若灵看出他眼中的期许，眸色沉下，手护在隆起的腹。语气轻细地让萧越宸几乎不敢相信他所听到的——
“我饿了。”
就此三字，萧越宸觉得恍若千金。这半年，她不吃不喝，若没有李娇儿，只怕活不了几日。如今她是想要活下去了？
萧越宸喜极望外，立即命宫婢准备膳食。
李娇儿来的时候，正见萧越宸与往常一样，将一小勺粥舀起，动作小心翼翼。
可与之不同的是，女子不再拒绝，而是微微张口，任他喂她将那勺粥喝下。
李娇儿看着这一幕，心底悠然而喜，也深深舒了口气。
用过膳后，萧越宸就离去了。
颜若灵心想如此也好，否则此时，她真不知如何面对他。
“你倒是想通了？”
“恩……我要活着，要生下这个孩子。这也是，笛木的希望。”
颜若灵的话让李娇儿终于放宽心，也就只有笛木，才能劝通这个固执的女子。
“那，想好如何面对萧越宸了？”
颜若灵摇头，轻言原谅，她的确做不到。
“灵儿，他……”
“娇儿，不必多言。他为我做的，我都看得到。只是此刻，我只想着要如何救出哥哥他们，没有心思去想别的。”
李娇儿只能点头作罢，眼珠子转而看向颜若灵的腹部，轻笑起来。
颜若灵不解，问道：
“所笑何事？”
李娇儿转转黝黑的眸子，才低声附在她耳侧说道：
“是个男孩子。”
颜若灵听着女子在耳侧的絮叨，唇畔勾起一抹倩笑。
……
“娘娘，小心台阶。”妙儿扶着灵妃出了屋，因为之前新宫婢犯错被罚，皇帝还是将她重新调回倾灵殿。
“妙儿，不用如此大惊小怪。”颜若灵轻笑，这妙儿也才半年不见，怎就变得这般唠叨与小心。
“娘娘都怀孕近八月了，怎能轻视！妙儿要好好看守娘娘，决不让娘娘有丝毫闪失！”妙儿信誓旦旦的样子逗笑了她。
扶着颜若灵在秋千上坐下，妙儿心里还担忧这秋千可否结实，别出何差池！
“妙儿，这两日，皇上都忙于朝政么？”
是否是朝里出了何事，这两日，都不见他来过。
灵妃问得轻，妙儿听得重。娘娘明明就还很在乎皇上……
“娘娘很在意皇上么？”
经此一问，颜若灵一滞，随即缓缓摇摇头。
“娘娘！妙儿不想瞒娘娘，这两日……皇上都是在娘娘睡熟了才会来。娘娘怀了身子，本就嗜睡，自然不知。妙儿也是无意间撞见，但皇上不许奴婢告之娘娘。”
“……”颜若灵抿唇，颌了颌首，未有言语。
“娘娘，妙儿不知娘娘与皇上之间发生何事，只是皇上此时一心只爱娘娘一人，你就不能原谅皇上么？！”
原谅……颜若灵苦涩一笑，了然看着妙儿，说道：
“妙儿，这世间很多事，不是说原谅就能原谅的。”
“妙儿只是宫婢，未经历男女之爱，不懂情为何物。但妙儿深知，人的一生不长的，能和心爱之人守候剩下的时日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皇上这样，娘娘也这样……妙儿只是个旁外人，都看不下去他们彼此这样折磨下去。
颜若灵怔住，记得，笛木也说过同样的话。人的一生不长的……是啊，尤其是，她都不知自己还有多少时日。
可正因她不知自己是否还有以后，才不能如此轻易许诺他未来。
“妙儿，去请皇上来倾灵殿。”
妙儿听灵妃这么吩咐，心中一喜，立马去办。娘娘终于想通，是要与皇上重归于好了么？！
……
颜若灵站在梦昙花树下，风拂过，梦昙花瓣随风而落。
她缓缓蹲下身子，拾起地上散落的花瓣，一片，两片……捧于手中，看得出神。直至身后传来男子的声息，她托着身子站起，手中依旧捧着那些落花瓣。
萧越宸走近女子，温眷的目光从她绝美的容颜划下，落在她的手掌心上。
“你来了……”她低低出声，音细腻如丝，温柔地让他眷恋。
“风大，去屋里歇着吧。”
她就如此站在院里，手中是因风而吹落的碎花，脸上苍白虽然消散，但看上去依旧有些柔弱，无论是谁见了，都忍不住心疼。
颜若灵摇首，不愿入屋，垂眸看着躺在掌心的花瓣，
“花落了……”
那声惋惜，却是带着深深地感伤。
又一阵暖风吹过，带走她手中的花瓣，一片不剩。
“花落，自会又花开；花开，也有落花来。重重复复，来来往往，何时才有尽头？”
“不会有尽头。”萧越宸冷冽回道，她方才所说的，不过是他们之间，纠·缠这么多年，何时才有尽头。而他，绝不会让它有尽头。
颜若灵轻声笑了起来，是啊，他们注定要纠·缠一世。
“萧越宸，我还是不能原谅你。”
萧越宸没有言语，这样的话，是他早就料到的。只是听她说出来，心口那个地方，还是会疼。
“可是，我不再恨你了。”
萧越宸，你肯以性命救我，在我失意之时，陪着我不离不弃。说不感动定是骗你的，可一想起过往……
“不如……将命运交给时间。”
“时间。”他重复着，眸光越发深沉。
“曾经，爱上你用了八年；忘记你，用了四年。”
也许时间真的是抚平一切的东西，它会让人忘记那些爱，那些恨。那些快乐，那些痛苦。
“也许，原谅你，或是重新接受你，也需要时间。”
“要多久？”
多久……女子垂眸，想了许久，摇首淡笑，
“也许一两年，也许二三十年，也许……一辈子。”
“好。”他应下，脸上没有一丝神情。
灵儿，即便是一辈子，我也等。
“不过，我会留在北越国，直到孩子生下来为止。”
话落，便见萧越宸本无色的眸子瞬间闪过光芒。
他能，看到孩子的出生……从未想过，他能守着她与他的孩子出生，看到孩子第一眼。
萧越宸，这也许，是陌灵最后能留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