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墨隐收了个小徒弟之后,白夜的日子便从一贯的冷清变得热闹了几分。
白夜偶尔会抱怨两句,比如“不许再偷喝我的酒”啦,又比如“小丫头你给我安静一点儿”啦,总是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墨隐在九华山上调养的这段日子里,几乎把山上所有神仙享受的地方都逛游了一遍,大呼悠哉。而小花隐却苦命地每天捧着一根蜡烛,按照墨隐传授的方法,想用念力让蜡烛自己燃烧起来,却无奈,将近半月过去了,那根蜡烛依旧完好如初,连点儿火星儿都没见过。
这天夜里,花隐终于再也忍不住,于是拿着蜡烛,跑到了墨隐房里,准备诉苦。
墨隐听到敲门声的时候,正忙着藏匿从白夜那儿偷来的杏花酒。
敲门声已经响了好一阵儿,待墨隐将酒藏好了,才终于放心地拍拍手,喜滋滋地去给花隐开门。
哪知一开门,花隐便递过来一根蜡烛,一脸委屈地跟自己嘟囔:“师父,这蜡烛是不可能自己燃起来的,这哪是学法术啊,你根本就是骗人。”
墨隐先是被花隐哭得愣了一愣,待回过神来便拉着花隐进房,随手将蜡烛立在桌案上,轻轻笑道,“小花隐,若你连如此简单的都学不会,那师父以后该如何教你更厉害的?”
花隐听罢,有些不服气地抹了抹眼泪。
墨隐拍拍她的头,又将手一指,温和道,“瞧。”
花隐顺着墨隐的指向看去,只见桌案上那根蜡烛,忽然之间燃起了火苗。
他确确实实什么都没有做,而那蜡烛也确确实实是在一瞬间,凭空燃烧了起来。
花隐心里的委屈转而被汹涌的崇拜之情全然替代。
墨隐拉着她坐下,她倚在墨隐的怀里,墨隐笑着为她擦干了眼泪,又攥起她的小手,将她的食指对着了蜡烛,一遍又一遍地道:
“燃。”
“灭。”
于是那根蜡烛十分听话地,随着墨隐的口令,燃了又熄灭,熄灭了又再次燃起。
花隐被他哄得很开心,眼泪很快便止住了,转而笑嘻嘻地跟着墨隐一起念。
当白夜发现自己的陈酒少了一坛,来到墨隐的房外准备破门寻酒之时,经过小竹窗,竟不知不觉地停住了步子。
那间屋子里传来两个人嘻嘻哈哈的笑声,烛火忽明忽灭。
白夜忽然想起,失去记忆之前的小墨,似乎从未如此笑过。
思索过后,白夜也没进屋,又默默地溜达回去了。
罢了,那坛酒就当是送给他好了。
——也许,忘了从前,对他们来说,真的是一件好事。
但是,说忘,就真的能忘么?
又过了三日,墨隐的尸毒驱净,身体痊愈,便带着花隐一并离开了九华山。
白夜没去送行,依旧守在自己的仙居里,说是要忙着酿花酒。
那时花隐扯着墨隐的衣角问:“白夜哥哥不跟我们一起走么?”
墨隐只是回头望了望那片幽深的竹林,然后若有所思道,“嗯,他似乎还在等人。”
而林子的另一头,白夜根本无心再去酿酒,只是身靠一棵青竹,手中拎着酒坛子,远远地望着墨隐离去的方向,直到他们的背影全然不见了,白夜才缓缓摸出了怀中的古笛,像是对待亲密无间的友人一般,在手心拍了一拍,又垂下眼睛淡道:
“子笛,这次连你都要走了啊……哦不,如今该叫你小墨才对。”
白夜背过身,将古笛收起,慢慢地朝回走去,嘴里不时喃喃自语着:
“子笛,小墨,子笛,小墨——叫了万年的名字,忽然换了,还真是不太习惯啊。”
他抬眼去看,雾色迷蒙的山间,空谷悠远。
原来,没有他,这里真的很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