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珺瑶终是没等到六月初七就嫁了。因为当今陛下说,六月初六是个好日子。
她所嫁之人是探花郎孙永思,他是前太子太师孙权仁的嫡孙。
还记得半年以前,她曾气焰嚣张的对孙权仁说让他远离东宫之争。
没想到仅仅过了半年,她就食言了。
不仅如此,她还把他的孙子强行拉进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里。
叶安景听到长乐公主的花轿出了皇宫的消息时,手不受控的一颤,手里拿着的酒碗立刻就掉了下来。
酒水撒了一身,碗也碎成了八瓣。
楚恒瞧着他这幅酒气熏熏的模样,看不下去了,便就直接不顾礼仪的上前从他手里一把抢下酒壶。
“公子您就别再喝了!您已经喝了不少了!”
叶安景毫无顾忌的打了一个酒嗝,手朝着他一摊。
“给我。”
楚恒听着他命令的语气,再瞧他现在这幅胡子拉碴的落魄模样,一跺脚,端起酒壶就往嘴里灌。
等里面的酒尽数灌没了,他才又将酒壶还到叶安景的手上。
叶安景颠了颠手上的酒壶,一滴不剩。
他厌烦的随手一扔,这酒壶也立刻摔得粉碎,还顺带着发出一声刺耳的巨响。
听见这声响,他咧嘴笑了笑,轻蔑的瞧着眼前已经重影的楚恒。
“你能把这府上所有的酒都喝完吗?”
不待楚恒答,他又挑衅道:“就算你能。那你又能把这天下的酒都喝完吗?”
楚恒怔了一下,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眼前这个说话粗俗的人怎么会是他们家的那个温润公子呢?
他用力揉了揉眼睛,眼前的人却没了。
他转头瞧去,见叶安景正踉踉跄跄往外去。
他立刻上前阻拦,“公子,您都喝成这样了,就别出去了。”
叶安景哪会理会他的话,也不知哪里力气随手一推他,直接把他推倒在地。
这下没了阻碍,叶安景大步流星朝外走去。
可这门一打开,他“砰”的一下直接撞到了一面“墙”上。
墙?
哪来的墙?
谁家门后还修了一个墙?
他尚还在眯着眼细打量这堵“墙”的时候,楚恒已经慌张爬起行礼:“老爷。”
叶安景听得这一句,才依稀认出眼前的这堵“墙”是叶鸿来。
他立刻就笑了起来,手指着叶鸿,有节奏的叫了一声:“父!亲!大!人!”
叫完,他又忽的想到了什么,急摆手。
“不对不对不对。”
在叶鸿逐渐阴沉的眼色中,他踉跄着身子,歪歪扭扭的拱手行了一个大礼。
“儿子见过父亲大人。”
行完这礼,他这身子眼瞧着都要站不住了,在原地踉踉跄跄的,险些摔在地上。
他好不容易站住了,满意的拍了下胸脯,咧嘴笑了起来。
叶鸿终是瞧不下去了,一声怒喝:“成什么体统!”
叶安景听见此话,脸上毫不在意的笑了笑,笑得似是有些忧伤。
“我何时在你眼里成过体统。”
叶鸿冷哼一声,“你心里倒是清楚得很。”
叶安景的笑容挂不住了,他抬眼看着叶鸿,一字一句道:“托您的福,一直都很清楚。”
叶夫人闻讯急匆匆赶来,一跑来便就见喝得酩酊大醉的叶安景,顿时吓了一大跳。
她不敢置信道:“元衡,你怎么喝成这样子?”
叶鸿手指着叶安景,对叶夫人怒声道:“瞧瞧!瞧瞧他现在是什么样子!都是你平日里惯的!”
叶安景一下子被他这话激到,不顾叶夫人的阻拦,踉跄着走到他的面前,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我很喜欢自己现在的样子,想喝酒就喝酒,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他不屑的轻笑,“反倒是以前的我,活在你的鼻息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元衡,怎么能跟你父亲这般说话!”叶夫人立刻呵斥。
叶鸿的脸已经阴沉成锅底色,他冷声吩咐:“来人,给公子醒酒!”
叶夫人下意识到不好,她一回头,立见下人端着一盆水走来。
这瞧着应是一早就备好了的。
她都不用去试那水温,就知道一定是凉的。
她家老爷哪来的好心会备一盆热水来给元衡醒酒。
现在虽已春日,但尚还带着料峭春寒,这一盆冷水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了。
她忙去阻拦,“不可啊!不可!”
叶鸿已是怒上心头,谁拦也拦不住了。他直接从下人手里夺过盆子,毫不留情的朝着叶安景就泼去。
一盆的冷水都准确无误的泼在了叶安景的身上。
叶安景本就因着酒气站不稳身子,这么突如其来的一泼,他更是站不住了,直接狼狈的摔在地上。
叶鸿居高临下的冷眼瞧着他的眼眸由迷茫逐渐变得清晰,知晓他这酒是醒了大半了。
他怒哼一声,将手中的盆子猛地往地上一扔,抛下一句“废物”便就甩袖怒去。
叶夫人见他终是走了,这才敢跑上前,满脸疼惜的抱住他。
“你何苦与你父亲这般作对呢?”
她转头急声吩咐下人:“还不快将干净衣服和被子拿来!”
楚恒忙进里屋拿来被子,围在叶安景身上。
叶安景冰冷的身子这才得以温暖。
“母亲。”
他唤了一声,声音已经被酒水灌得沙哑。
叶夫人点头应下后,又满是疼惜的抚摸着他的脸。这才几日,怎么就瘦成这般模样了?
还有这拉碴的胡子,凌乱的头发,他怎么就变成了这般模样,哪还有当初那个京师如玉公子的一点影子。
她不用去想也知道是谁让他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元衡,她已经嫁人了。”
她心疼得无法呼吸,却不得不再一次把那个残忍的事实说给他听。
叶安景听闻这一句,慌乱的视线立刻无处安放。
“她若是有半点在意你,怎么忍心让你变成这般?”
叶安景抬眼怔怔看着自己母亲含满泪的眸子,自己却是一点也哭不出来。
他脑海里忽的想起姑母说的话:“婚是长乐自己提的,人选也是长乐自己定的,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的。”
他手一点点试探性的摸向自己的胸口。
这里是什么?为什么这般疼?
“元衡,你振作起来,镇国公府需要你,你必须撑起整个镇国公府!”
叶安景用力的抱紧了自己的脑袋,他不想听,也不要听。